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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自然没有持续很久,不可能的。我想她当时以为我再也不会走了,以为我设法离开了军队,可能是在汤姆的要求之下,或者某些隐藏的条款被发现并引用了。我不得不提醒她战争结束之前我要一直参军,这可不好受。但是我说,战争可能不会持续很久,所以我可能很快就会回来,我们可以让一切重归原位。我说也许我可以留在军队,通常战争时期升职更快,也许战后我们可以驻扎在某个不错的地方,甚至可能是英格兰,那么她愿意的话可以找份老师的工作,她已婚的身份在那里不会成为障碍。显然,她花了很大力气才能在听的时候保持优雅。我想我现在可以看出来,正如奎尼所说,她精神状态不大好,非常不好。如果之前有所好转了,那么我们小儿子的死又让她变回老样子了。

那一晚,几杯杜松子酒过后,她带着醉意蒙眬的友善,低声对我说,她感觉不大好,非常不好,她说奎尼不理解她,杰克·柯万就像幽灵般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不见,他来不了或者不想来找她。说她内心很恐惧,不可名状的恐惧。说它就像老鼠一样在她的血管里窜来窜去,剥夺了她所有平和与开心的可能性。说她的头,她的那颗头,昏昏沉沉,隐隐作痛,仿佛是一桶毒药。更多杜松子酒下肚,慢慢地、慢慢地,这全都成了我的错,夜深了,她用旧挂钟砸我的头,然后,手头没有其他东西,她扔了那只猫,我一直喝到头晕眼花,早上独自在客厅醒来,我走到走廊,发现厄休拉就在楼梯口,盯着她妈妈的身体,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倒在那里,既不是天堂的天使,也不是地下的魔鬼,只是一个人和饱受折磨的灵魂。

等我回到巴利卡斯尔,我才发现那条红宝石手链被忘在我内兜里了,所以只好,很凄惨地,将它邮寄回家。

院子外面,大雨奇异地暂时停歇的时候,会有不知名的蓝色小鸟歌唱,歌声甜美无比。我正盯着钱包里曼和孩子们的照片。我不在照片里,也许是因为正在拍照。从麦琪的身材看,那正是在这个时期,1940年初拍的,虽然她一直是个高挑的孩子。这样的话,我不在照片里就不是因为我在拍照,而是因为我参军在外。她们看起来气色都很好,曼本人也很健康苗条。虽然没有太阳,但她戴着墨镜,像位爵士音乐家。她严肃、面无笑意的表情并不能说明什么,但是她的衣服是精心挑选过的。不知怎的,这让我十分伤心,仿佛这张照片上的场景是想象出来的,尽管这分明就是真实发生的,我真是愚蠢极了。厄休拉穿着羊毛衫,似乎有些冷,头发是那种有虱子时呈现出的干枯状态。可能是我想象出来的,也可能并不是。两个孩子都会时不时有虱子。那是一个头虱的时代。

到此为止。想她不是件容易事。一点都不容易。十六七岁,我上大学之前,第一次世界大战刚刚结束,海里还会有水雷,我穿着帅气的白色制服,身为无线电军官,脸庞稚嫩,洋洋得意,我见过地球上所有港口,没错,我绕过合恩角十几次,见过它狂风暴雨的样子,也见过它风平浪静的样子,我见过邪恶的巢穴,也听过肮脏的对话,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只有美好,虽然你年轻、第一次准备出发寻求财富的时候都希望这个世界只有美好。孟买和利物浦荒凉的街道,不在乎自己是死是活的人,他们会在自己坠入地狱时还快活地拿把刀刺你。但是,没有一件事情能像曼的命运那样打得我无力还手。我几天前写过这样的话,今天我又在写。我依旧不明白,真的,哪种语言能将它说明白,或者它描绘的到底是什么地方。阿拉伯人说一切早已写好,我们只是要完成书上的内容。曼得到的是怎样的黑暗,怎样的卑劣,怎样一本用最黑的墨涂写成的巨著。而她只好这样生活,一日复一日,一段又一段,一章接一章。一想到这些,我的大脑就要枯萎,就像它现在畏缩回避,不愿意回忆起这些细节,还挣扎着想要找到光芒。

我接受委派后的第一项工作是协助英属非洲抵抗可能的法国入侵,我早已说过。在阿克拉,我所在的船只被鱼雷击沉后,他们送我和几百个被救起来的士兵就医。许多许多其他人在袭击中失踪或淹没在海里。令我惊讶的是,他们都说我“毫发未损”,但是我的身体上到处是擦伤,好像一张怪异的新世界地图,没受伤的皮肤代表着海洋,或红或紫的擦伤是未知的陆地和具有欺骗性的港口。病房护士长是一位瘦小的爱尔兰修女,她的心和撒哈拉沙漠一般广阔和温暖,她的非洲护士们开朗、美丽又机敏。她觉得是我喝的威士忌救了我。也许她是在开玩笑。我痊愈了,几个月后等我出院时,我发现自己被临时委派到黄金海岸军团的一个部队担任工程师。大家都还在想着维希法国可能会入侵,虽然概率越来越渺茫。潜藏的危险逐渐消失,真正的命运带着它的剧毒渐渐显现,没有人真正知道要发生什么,即便是最睿智的将军或政客也一无所知。

我坐大巴前往阿散蒂,感受着一路上每一道车辙,盯着窗外奇特宏伟的风景,可爱的远山上,最灵动的笔触勾画出温柔的绿,然后是狭窄的田地,孩子们沿着卡车边跑边叫,仿佛河里深色的石子在水流的冲刷下转来转去。我要前往一个名叫库马西<a id="jz_1_1" href="#jzyy_1_1"><sup>[1]</sup></a>的古老城镇。我当时的军衔已经是中尉了,等我抵达军营,大家有些困惑,显然,那里已经有了一个和我的军衔和名字一样的人。

“长官,您早就已经在这儿了。”司务长说,他是个古铜色皮肤、短小精悍的人。他脸颊有道旧刀伤,好像巴西坚果上浅浅的痕迹。

“好吧,我实在是无话可说。”我说。

“炊事班长已经给您上过餐了,长官,就在昨晚,您看长官,食堂记录表上有记录。中尉约翰·查尔斯·麦克纳尔蒂。”

“那么你自己昨天也见过我了吗?”我说。

“是的长官,我能看出来,那不是您,长官。”

他当然在笑。不论如何,这可以说是奇迹和谜团,我很好奇,也有些糊涂。你一直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存在,突然之间还有一个和你一样的人,这可没法让人冷静。

然后在军官宿舍有了一次奇怪的会面。床是金属制的,颇为狭窄,没有比普通士兵的好多少。民主的军营,你在国外的军队里时不时会碰到这样的。司务长带我去见了一位身材瘦长的人,他躺在床上,或者说至少三分之一躺在床上,剩下的部分还在地板上。我能看到他瞥了一眼我的帽子,想知道他该如何称呼我,但是我们确实是同样的头衔。我发现他不是工兵部队的,他是坦克部队的。

他很友善,见到我也很开心。我们在营地逛了一会儿,然后去了指挥官办公室躲避酷热,只有那个地方有风扇。我们谈笑风生,他问我怎么会来库马西,兴致勃勃地问我鱼雷击穿船只的事情。我知道他知道我的名字,他也知道我知道他的名字,也许有那么一刻他试图想象他自己,中尉约翰·查尔斯·麦克纳尔蒂,在险象迭生的海里挣扎。我能看出来他是个有钱人,通过他的言谈我发现他也来自爱尔兰,后来又通过他的言谈发现他来自斯莱戈,在黄金海岸粗糙多石的暑气之下,我的头变得更加昏昏沉沉,心想怎么会这么巧。

我们继续交谈,他提到了他家,一所古老的房子,我认识那所房子,你坐车去恩尼斯克朗的时候能看到他家的花岗岩大门。我感觉血液离开了我的脸,空气抛弃了我的胸腔。有那么一刻,什么东西攫住了我,好像是突发心脏病,这种感觉可不想再体验第二次。真是荒唐的反应。小的时候,我当然很相信我爸爸的故事,就像基督徒相信圣经。等我长大一点,我告诉自己要相信它们,也表现得像是如此,但是其实内心满是怀疑、不确定、不相信。尤其不相信那个17世纪被逐出家门的兄弟的故事,上千个爱尔兰家庭都有类似的故事。但是现在,根据这个人所言,这个故事仿佛一点点得到了证实。我面前这个人是我父亲时常提到的奥利弗·麦克纳尔蒂一个兄弟的后代。是的,他说,这些都在族谱上有记载。他娓娓道来,用他从伊顿公学中学到的英格兰口音,语气友善,甚至有些怅然,而站在他面前的我,瞠目结舌,哑口无言。

我们在一张摇摇欲坠的小桌子前握手,桌上堆满了纸,我猜想纸上写着如果法国要入侵,就要计划炸毁那片区域所有桥梁。我也向他说了我那个版本的故事,仿佛我们是在某个特殊法庭上,必须要毫无保留地说出我们的身份,仿佛我们真的能在上帝或另一个人面前明白地说出我到底是谁,或者我想象中的自己到底是谁,另一位中尉约翰·查尔斯·麦克纳尔蒂听着我鲜为人知的故事,激动地点头,又紧紧握住我的手。我们俩看起来完全不像一家人,但是对于站在一边聆听的司务长来说,我们俩年龄相仿,住在同一个镇上,名字也一样,却从未见过面,这真是奇怪。但是司务长并不知道爱尔兰乡镇里天主教和新教徒的生活。

“是的,”他语气严肃,“我们知道我们的身份,你和我。”

那一晚,我们酣畅淋漓地喝着威士忌,忘却一切,星星,古老的故事,昆虫的电子乐,天旋地转的食堂,其他年轻军官。我们的故事溶入了酒精带来的快活的混沌,一定是有人把我们抬上了床,中尉约翰·查尔斯·麦克纳尔蒂和中尉约翰·查尔斯·麦克纳尔蒂。他第二天四点要外出执行任务,我听到他离开,从此再也没有见到他。

【注释】

<a id="jzyy_1_1" href="#jz_1_1">[1]</a> 加纳阿散蒂地区的首府,是加纳的第二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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