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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穿越海洋,无论往返,在非洲人眼中一定都像渡过河流。</i>
(阿尔伯特·达·科斯塔-席尔瓦,《名为大西洋的河》)
船和海螺一样,里面能听到海的声音。<i>内维斯-费雷拉</i>号是只大螺壳,一个后背着地的金属壳。烟囱是三张大口,吞下云朵,再吐出沉重的脏云。这艘在赛赛港口等待我们的船引得俘虏十分惊惧,让他们连大海都看不见了。
加扎国王坐在棉垛上,想知道到里斯本的路程要多久。我把听来的话转述给他:到洛伦索·马贵斯要两天,再过两个月到葡萄牙首都。把这话翻译成祖鲁语时,我把月份换算成了“月亮”。我以为恩昆昆哈内会因此悲伤。恰恰相反,笑容照亮了他的脸:“两个‘月亮’?”他惊讶地问。葡萄牙人跑那么远来跟他打仗?他又骄傲地挺起了腰杆。数秒之间,他重新成为国王。
俘虏们在码头候了几个小时,等待上船的指令。路上,他们将坐在货舱。葡萄牙人先把商品装船,接下来才会是别的货物,这些交谈、哭泣、祷告的货物。
巨浪把<i>内维斯-费雷拉</i>号拴在港口。船像公牛被牵着鼻子。国王和船一样被桎梏,双手暂时用麻绳捆住。
我那群黑人兄弟的惊骇,满足了安德烈亚船长的虚荣。莫西尼奥的表现相反。他想让海军和海员出糗。“船呢,”他说,“在陆地上才漂亮,而且得翻个个。”
海员们放声大笑。莫西尼奥太小看海军了。只有把船翻过来,他说,才能明白船的真面目。“龙骨”这个词由航船和鸟共用。比起鱼来,船更像只鸟,莫西尼奥说。
穆扎木西王妃担心船会把大地推向内陆,大叫着恳求不要放开这头巨兽。恩昆昆哈内命她闭嘴。此后再没有妻子不经允许开口。达邦狄轻蔑地笑:国王终于认清,他的王国不堪一击,他的妻妾寥寥无几。他曾用鲜血夺取土地,凭精液占有妻子,他拥有的一切现在都离他而去。所以他才向妻子大吼。在女人堆里做个男人是他仅剩的权力。
赛赛码头上,莫西尼奥上尉盯着自己珍贵的战马上船。那不单单是头牲口,也不只是被搬运的货物。那匹马是上尉的自画像的一部分。他这样梦想着,做再世的人头马、终生的骑士。幸亏这勇武的军人不懂齐沙沙的话:“总有一天我们要吃掉那匹马。”
轮到莫西尼奥不明所以地笑了。他带着这个笑容走过通往<i>内维斯-费雷拉</i>号内部的台阶,在船尾接受了船长雅伊梅·莱奥特·多雷戈中尉的致意。这位船长与阿尔瓦罗·安德烈亚十分不同,莫西尼奥为此感谢上帝。更换船长对他来说是解脱,于我则是噩梦。阿尔瓦罗·安德烈亚从职责中脱身,找我就更肆无忌惮。我难过的不是与他为伴,而是我缺乏勇气,不敢向他索要属于我的东西:热尔马诺的信。
船出海了,我一时以为是陆地在移动。我们并非将乘船出行。我们将像从前所有的旅行那样,通过回忆和梦航行。但我不回忆也不做梦。我十五岁,正远离我自己,没有行李,也没有文牒。但我带了我的孩子,我的永生之始。
午夜,达邦狄和我被叫去雅伊梅·莱奥特·多雷戈船长的寝舱。在门口,达邦狄两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我们的女人很少会这样近身,但王妃喜欢这个胡子花白的白人。好感是相互的:中尉注视着王妃,像在研究她的脸。“很好,我找的就是她。”他兴奋地确认。
寝舱深处,有一块用架子支起来的画布,椅子上放着两支画笔和一块调了各种蓝色的调色板。“我想画海,”他坦承,因此他才要达邦狄来。“在码头上,”他说,“我听到了这个女人的声音。告诉她再唱一遍!”
“不是我唱的,”达邦狄解释,“是别人用了我的声音。”
“告诉她我不习惯请求。”
王妃笑了,回应道:“问问他是不是能听命令做梦。”
达邦狄用指尖轻触画布。她以为面前是织布机,船长则是纺织工。葡萄牙人画着圈,用胳膊说话似的,介绍他即将开始的画作:“海是看不见的,我们在海中看见自己。”随后又补充:“在码头听这个女人唱歌时,我看到了大海。”
他递给王妃一杯烧酒。达邦狄一口干掉,用空杯子示意要第二杯。“既然听到了我唱歌,这个白人一定不是敌人。”她说,又补充道:“这酒不错,我会让他得偿所愿。”然后,王妃放声歌唱。船长阖上眼眸,慢慢地,海水灌满寝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