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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生素K,改善凝血障碍。”盛宁终于开口了。似抽离的魂魄再度附体,他说,“你该先去医院。你可以在这里放我下来,我一个人回去就行。”
“还好还好,那热水也没那么烫。我得先送你回去,我怕你现在这个精神状态,一个人会在路上出事。”还不知哪儿是目的地,廖晖大着胆子问了一下,“我听人说,你现在跟周公子在一起?”
盛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面无表情地问:“长留街现在怎么样了?”
“最近进展挺顺的,又签约搬走了好几家,一切向好。”方才那个问题的答案不言而喻,早就快传遍全洸州了。想到那位此刻应该也在舔舐情伤的蒋三少,廖晖莫名有了点报复的快感,谁能得到月亮呢?他得不到,蒋贺之得不到,他想,那位周公子到最后一定也是得不到的。
“那就好,”像是忘了先前的遭遇,盛宁挺平静地凝视前方,轻声重复,“那就好……”
到底还是有好消息的。
盛宁没让廖晖的车驶入周宅所在的别墅区,自己徒步回去。没想到,竟在周公子大宅的门口遇上了也来拜访的路俊文与张耀元。
路俊文从来不敢主动招惹盛宁,可张耀元压根不记打,竟主动挺身一步拦住盛宁的去路,阴阳怪气道:“哟,盛检,从金乌山那边回来了?那里的金乌名城复工了吗?那里的5000亩水稻丰收了吗?”
不打自招,路俊文悄悄拉了他一把,示意他别再自讨没趣地多话了。
盛宁一眼不眨地望着眼前这张覆着鳞片似的丑恶的脸,身体微微发颤,半晌才开口:“省政府曾给这个项目开过审批绿色通道,电视台都曾报道过;金乌名城的业主也曾与锦地对薄公堂,法院也认定金乌名城是未完成建设的商品房,原则上来说这个项目就是历史遗留问题,不能因为五证不全,就草率认定它是违建。”其实他相信开发商的五证并未缺失,只是又跟当初爱河大桥的设计图纸一样,人为地不翼而飞了。
还想垂死挣扎?张耀元都笑了。他说:“政府确实给麟龙地产开过绿色通道,准许他们先开发再补办手续,但不表示,开发商可以从头到尾都不办手续啊。再说,你想讲法律,我就跟你讲法律。”张耀元的继父可是省厅的厅长,自认也是个法律通,“法院在审判案件时因重大过失遗漏主要证据、作出不当判决,那就是玩忽职守罪么,你那些反渎职的同事已经在调查那位中院法官了,不过,”停顿一下,他恶狠狠地补充道,“这个程度就算犯了玩忽职守罪,多半也是免予刑事处罚,但那些金乌名城的业主们是倾家荡产定了,让他们赶紧收拾收拾,去桥洞底下抢个好位置吧!”
“你们……你们……”盛宁居然愣了一下。他从检这几年,见过无数狡诈的狐狸、凶狠的豺狼,他从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人性中的贪婪与狠毒,可他真的没有想到,这些个门阀士族竟可以用这么卑劣的手段颠倒黑白,让一个中院法官乃至一个市长宁愿搭上自己的政治生涯也要帮他们粉饰罪行。他微微红了眼眶,却更剧烈地颤抖,他问了一个完全背离他的个人风格、一个好傻好天真的问题,“你们生来就在罗马,你们的财富已经几辈子享用不尽了……为什么就不能给那些辛苦谋生的普通人一条活路呢……”
“为什么?不为什么,我乐意。”张耀元边耸肩膀,边狞恶一笑。然后他从兜里掏出了一张一百元与那只法国奢牌打火机。当着盛宁的面就点燃了。
大宅内,周晨鸢正在照镜子。受伤的鼻梁差不多恢复了,他眯眼望着镜子里那张眉目飞扬的俊脸,左觑右看,不放心地问:“胖子,你说我鼻子是不是歪了一点?”
“没有啊,”杜胖子也冲这张脸细了细眼睛,真诚地拍了一个马屁,“我们周公子洸州第一帅!”
“只是洸州么?”周晨鸢也对自己的形象满意,突然又想起什么,搁下镜子,转头再问胖子,“哎,胖子,你说我帅,还是那个晶臣的蒋贺之帅?”
“那……那个……”杜胖子一时结巴,反应了一下才说,“他、他是杂种啊!咱们纯血的不和杂种比——啊!”他突然抖擞腮帮子上的肥肉,喊道,“这皇爷怎么又跟盛检呛上了!”透过大宅的落地玻璃窗,他看见了花园前边的三个男人,看见了张耀元手里跳跃的火苗。他怕盛宁吃亏。
在那张一百元即将燃尽的时候,路俊文及时搡了张耀元一下,提醒他,周公子来了。
扔掉手里最后一截黑黢黢的纸币,张耀元终于闭嘴了。上回的遭遇已让他明白,这人真是周晨鸢的心肝宝贝,他不想再挨顿打。他识相地后退,举手做出了投降的姿势:“Okok,我们寡廉鲜耻,我们利欲熏心,你高洁,你慈悲,你了不起……”
“哎呀,他俩就是从法律角度辩两句,”路俊文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赶紧帮着打圆场,“其实也没什么好辩的,谁让皇爷是我们当中的‘老幺’呢,尽干些不成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