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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红的水流已经漫出浴缸,触目惊心地淌了一地。
盛宁半躺半坐于浴缸,歪着脑袋倚住身侧一爿冰凉的瓷砖壁,大半截单薄的身体就浸泡在温热的血水中。他左手腕上的割伤正在水中狞笑,腹部的伤口也再度崩裂流血,见过一滴墨在水里洇开的样子吧,慢慢化作蔓延的云朵或者盛开的花——可早不是那样了,这一池血水跟鲜血无异。
以往盛宁虽脸色苍白,却因容貌顶顶美,总透着股莫名的谁也不可及的鲜妍之感。但此刻,他的面孔完全褪了色,嘴唇也干涸泛青,浑身上下,只余一片冰冷灰白的死气。
浴室内弥满的血腥味瞬间呛出了周晨鸢的眼泪。他屏紧牙关,浑身颤抖着将盛宁从浴缸中抱出来,小心翼翼地搂在怀中——多少年前,他也这样绝望又不舍地搂住自己的母亲。
盛宁双眼轻闭,神态恬静,也跟那时的母亲一样,好像只是睡着了。
“盛……盛宁……”回味着方才这人的吻,嘴唇如此柔软,唾液如此甘甜,态度如此驯顺,周晨鸢竟有些哀怨地呓语,“你不是接受我了吗……你不是愿意跟我走了吗……”
“周公子,别管他了!”活人带走都不容易了,带个死人更不可能。老金赶紧扯他胳膊,拼命呼喊,“人都死了,我们赶紧走吧!”
但周晨鸢置若罔闻。一声“人都死了”令他想起查探盛宁的鼻息——他伸出手,止不住地战栗,万幸,竟还有极其微弱的一线气息。
“还没有……还没死……”他先是狂喜,又转瞬大悲。他一边哭得滂沱泪下,一边用先前扯落的红色检察领带替盛宁包扎手腕,但他很快发现,一条领带根本止不住血。
“周公子,你先走,等你上车我就打120,生死有命,就看盛检的造化了。”知道周晨鸢不可能弃此人而去,老金退而求其次,不住地劝,“周公子,快去码头吧,不能再耽搁了!”
“来不及……来不及的……”盛宁的面孔与记忆中母亲的面孔乍然重叠了,周晨鸢早已神志迷乱,此刻只想避免悲剧重演,只想豁出一切留住一回自己深爱的人。急救车赶到现场得花上十来分钟,他茫然地摇摇头,忽然又用血淋淋的手揪住老金的衣领,失控地冲其咆哮,“去医院!现在就去医院!”
“行行……那等路上路过哪家医院……”老金还想,甭管路过哪家医院,直接把人丢大门口就行了。
“不,钟山北院……”周晨鸢再次垂目望向怀中的盛宁,失魂落魄地喃喃道,“只能去钟山北院……”
只能去钟山北院。因为严重的凝血功能障碍,盛宁早是医院里的常客了,因此周晨鸢很清楚,输液输血等常规的治疗手段都没有用,只有他提前储藏于钟山北院的凝血因子才能止血。
“好好!”老金只得再退一步。他干司机数十年,知道三甲医院必定人来人往,但钟山北院附近有条小路,幽僻人少。他说可以把人送到那里,再打电话通知医院的人前来接人救命。他说,“这样我们可以不被人注意地顺利离开,也不会耽搁盛检的救治时间……”
周晨鸢终于稍稍冷静,又紧紧抱了抱盛宁,边吻他的额头边点头。
自别墅的地下车库上车,周晨鸢环着盛宁坐在车后座,犹如魂灵彻底抽离躯壳,一眼不眨,一脸死寂。老金朝后视镜里瞥一眼,摇摇头,叹口气,便一刻不待地发动引擎,风驰电掣地朝钟山北院驶去。
老金服务领导的经验丰富,跟着周嵩平见惯了大场面,也精于应变。他自以为此后一切尽在把握,结果偏偏这回事与愿违。
当黑车驶进那条幽僻小路,他刚刚下车准备将昏迷中的盛宁藏进灌木丛里,他与周晨鸢就被埋伏良久、一拥而上的反贪人员团团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