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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两个把人拖到了那辆旧货车上。眼镜仔开着车摇摇晃晃开过地铁施工沿线,在晚夏夜晚街道上莫名其妙地和徐冬河说:“暖空调修好了。”
他尝试开了一下。徐冬河太阳穴边淌着汗,点点头。结果开了暖空调之后就调不成冷空调了。这次是外面热,里头也热,两个人坐在昏闷如蒸箱的小货车里,把车开到了老余家楼下。
现在老余家空置着,眼镜仔又有钥匙。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到把人带到了这里。
他们又慢慢把人拖上了楼,放到了老余家的客厅里。
做完这些,眼镜仔和徐冬河在餐桌边坐下来,满身是汗地发着呆。
过了会儿,眼镜仔抹了下眼镜上的汗珠,开口和徐冬河说了有史以来最多的一次话。他说:“我今年三十四岁,比老余小一岁。初一还没上完就进劳教所了。爸爸妈妈是很好的人,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把我养得这么坏。我妈妈做饭很好吃的,还会做各种小点心。她说炸肉丸要做得好吃,调馅的时候可以在里面加一点葱姜花椒水。这样炸出来的肉丸会有汁水...”
眼镜仔顿了一下,继续说:“我是大人,这件事我来做。不过我要先回家看一趟妈妈。她明天体检,今天晚上已经住进医院了。我帮她再拿点生活用品。”
他又抹了把下巴上的汗。站起身了一下,和徐冬河说:“把水果刀给我。”
徐冬河把包里的刀给了他。
但是眼镜仔走掉了之后。徐冬河去老余家的厨房找了一把水果刀。他蹲到叔叔的身体边上仔仔细细地看着他。徐冬河红着眼睛,和李致知说:“不要怕。”
他举起刀,眼泪混着汗液不停地流下来。手痛苦地颤抖起来。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余姐开门走了进来。她还穿着夏天常穿的睡裙,魔法少女樱系列的,一模一样的好像有无数条。她关上门,走过来,跪在徐冬河身边,抹了下徐冬河脸上的眼泪。
余姐自己流下了眼泪。她慢慢从徐冬河手里把水果刀抽了出来,把食指抵在嘴唇上,示意他不要说话,去外面坐一会儿。
徐冬河到后来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走出去,坐到了楼梯台阶上,如同黏在身体上的灵魂被剥离出去了片刻。风吹过来,把他身上的T恤衫吹得鼓起来了一下。徐冬河是在那个夜晚想到,其实是从1994年,他爸爸所在的煤矿风压机房爆炸开始,早班的矿工正要往上爬,中班的人吃完饭刚下矿井的那一刻,风压机爆炸了。从那场爆炸开始,他和李致知的人生命运也已经写好。
1995年上半年,妈妈去县城东风塑料厂打工。1995年下半年,沈兰带着身孕嫁给塑料厂老板李富强。
妈妈也领到了一包结婚喜糖,并在回乡的时候,把糖给了徐峰江,把喜糖盒子上的红扎带拿给徐冬河玩。
妈妈抱着徐冬河坐在前院看天上的星星。徐冬河低头玩着手里的东西。妈妈说:“冬河,抬头看看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