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二 心流人生:一曲冰与火之歌 (第3/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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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你的心熵非常低。契克森米哈赖是用液体的水流来比喻这个过程,但这时你的大脑更像熵值最低的晶体,结构井然,同时又充满能量。当你自审内心时,你发现你的心像冰一样晶莹剔透,一切都处在最佳、最合理的位置上,所有念头都相互支持、相互关联,齐心协力、步调一致地往同一个方向前进。这是一个混乱程度最低、秩序最高的心理状态。
同样是降熵过程,把一个碳原子和两个氧原子合成为一个二氧化碳分子,比不上把12个水分子和6个二氧化碳分子合成为一个葡萄糖分子,前者只要一把山火就能做到,后者却需要植物来进行。水蒸气凝结成水,这个降熵过程,云彩就能做到;金刚石一定要在地下一百多公里处的高温高压下才能形成。崔健说:“石头虽然坚硬,可蛋才是生命。”石头地貌变化就能形成,可只有生命才能下出蛋来。
这时候,你的感觉就跟“心流”这个词的英文flow原意一样,心里的念头就像一条钢铁洪流,浩浩荡荡但是又井然有序,势不可当但是又能从你心所欲,喷涌而出但是又不会四处洒落,而是汇聚成一条水龙,冲荡开一切泥石沙砾,创造、奋斗、整合,你不需要特意去控制这个过程,但一切又都在你的控制之中。正如契克森米哈赖所总结的,这就是最优体验。
复杂度降低得越多的过程,越有意思。为什么人们推崇围棋超过五子棋?不都是在棋盘上一颗黑子一颗白子地下吗?因为围棋更复杂,能够掌握如此复杂的技艺、产生稳定输出的棋手,让我们更佩服。为什么油画比素描更美?因为它动用了更复杂的色彩和技艺,最终把这些无比复杂的元素都统一在一幅画里,让我们的大脑不由自主地就会觉得更美。
但是,如果你进入了心流状态,那就不一样了。你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当前的任务上,你所有的心理能量都在往同一个地方使,那些跟任务无关的念头都被完全屏蔽,甚至包括你对世界的意识、对自我的感知,更不用说对别人评价的患得患失、对物质得失的精心计算,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你并不是只有一个念头,你的大脑仍然在高速运转,但是所有这些念头都是非常有规律、有秩序的,就像一支高度有纪律的军队,井井有条地组织了起来,高效率地去完成一个任务。
心流也是如此。一个小孩子兴趣盎然地算数学题,一个大科学家沉浸地思考物理问题,他们俩的心流体验可能是相似的,但是从旁观者看来,无疑是科学家的心流更宏大、更壮丽,因为它要复杂得多。我当然不是贬低孩子的心流,但是正如契克森米哈赖所说:“伟大的音乐、建筑、艺术、诗歌、戏剧、舞蹈、哲学、宗教,都是以和谐克服混沌的好榜样”。降熵过程有高下,美有高下,技艺有高下,心流也有高下。原本的混沌越多,整合进去的元素越复杂,这个心流就越伟大。
人的大脑里的念头就跟分子一样,时刻万马奔腾。佛家打比方说,一个人从外表看是在静坐,但内心却如同瀑布一般,无数念头蜂拥而来。如果没有节制、训练,你的心就会经常处在这样的混乱状态,虽然你意识到的可能只有少数几个念头,但在潜意识里,却有多得多的念头在相互冲突,在争夺你的注意力,在抢夺你大脑的控制权,在试图引导、影响你往南辕北辙的方向走。这个时候,你的大脑就像热锅里的气体一样,各个念头之间没有什么束缚和联系,各自撒开脚丫欢快地狂奔,你的内心一片混乱,熵值非常高。
那么,自然,人生意义也有高下。那些能够整合无比复杂的人生、找到人生意义,整合无比复杂的世界、形成自己的世界观,整合无比复杂经常是相对矛盾的价值观、形成自己的价值观的人,有最大的“大心流”。
简单地讲,熵是指一个系统的混乱程度。越混乱,熵值越高。比如在冰里面,水分子相对固定在一个位置附近振动,系统比较稳定,熵值就比较低。变成液态水后,分子开始流动,熵值变大。成为水蒸气后,分子四处乱窜,熵值就更大了。反过来,一个系统内部越有规律,结构越清晰,熵值就越低。
所以,我可以退回到玻璃天花板之下的温室,或者在屡经挫折后仍然痴心不改(或者彻底转为厚黑),但那样的人生观太简单——太没有美感,因为它整合的复杂事物太少,降的熵太低。那样的人生意义,就像一块冰。它也晶莹剔透,也结构稳定,但它经不起考验。在火热的浪潮来临时,它的熵值会飙升,变成水,甚至变成水蒸气,随风飘荡,分崩离析。
我对这本书的观感彻底改变了。首先,我发现,“精神熵”其实是个绝妙的比喻。<sup><a id="note1" href="#note1n">[1]</a></sup>契克森米哈赖没有具体解释这个比喻,可能让部分对热力学不熟悉的读者有点困惑,我在这里斗胆越俎代庖,替他铺垫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