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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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腹之欲会上瘾
要把进食的生理需求转换成心流体验,我们必须先注意自己吃下去的东西。客人若把主人精心准备的食物囫囵下肚,食而不知其味,主人一定会觉得很意外——也很受挫。这是麻木不仁,也浪费了宝贵的体验机会。培养对食物的品味跟培养其他技巧一样,需要投入精神能量,这份投资会换得数十倍价值的复杂体验。懂得享受吃的乐趣的人,会渐渐培养出对特定食物的兴趣,并乐于了解它的历史与特色。他们会学习这种烹调法,学会做这种地方风味的各式料理。如果他们专精的是中东食物,他们就知道怎么做最好的豆泥,哪儿可以买到最好的香料、最新鲜的茄子。如果他们偏好的是威尼斯食物,他们也会懂得哪一种香肠配谷物粥最好吃,如果找不到威尼斯龙虾,用哪种虾代替最不失原味。
食物的品味也如同其他与身体技能有关的心流来源——体育、性、视觉美感体验——必须先握有活动的控制权,才能产生乐趣。如果一个人只是为了赶潮流而致力于成为美食家或品酒高手,一味试图克服外来的挑战,结果很可能不尽如人意。但如果抱着冒险和好奇的心理,为体验本身去试探食物的潜力,没有炫耀专门知识的意图,那么吃和烹饪都会为受过训练的舌头带来许多体验心流的机会。
烹饪艺术的创新大多是历代君王刁钻善变的口味所促成的。古希腊历史学家色诺芬写到2500年前统治波斯帝国的居鲁士大帝时,笔触可能有点儿夸大:“……使者行遍世界各地,为大帝寻找美味的饮料;还有一万仆从专门为他准备食物。”不过,关于食物的实验绝非统治者的专利。以东欧的妇女为例,除非她们一年365天每天都能做出一道不同口味的汤,否则就被认为还没有资格结婚。
口腹之乐的另一项危险跟性可以说是对等的,就是它会上瘾。基督教七大罪中列入贪吃和好色,可见其影响之大。创教先驱十分清楚,肉体快乐会轻易把精神能量吸干,无法再去追求其他目标。清教徒对一切乐趣的猜忌,其实不无道理,因为一般人尝到喜欢的食物的滋味以后,自然会想要更多,因而从日常生活的当务之急中拨出时间,来满足这方面的欲望。
烹饪的发展与其他心流活动并无不同。首先,一个人得把握行动的机会(在此指的是环境里各种可食用的素材),经过用心观察,他就能把不同食物的特性区分得越来越精细。古人发现盐可以防腐,蛋可以用来和其他食物一起搅拌,大蒜单独吃或许味道太重,但用得适量,却能增添菜的风味,且有医疗的效果。了解这些特性之后,我们就可以做各种实验,研究出调和各种配料,做出美味佳肴的规则。这些规则就演变成为一道道不同的菜色,它们的繁复多变充分证明:种类有限的可食素材能唤起广大而多样的心流体验。
压抑并不是道德修养的方法。基于恐惧而勉强压抑欲望,人生就会变得黯淡无光。这种人会变得刻板、自卫,自我也停止成长。唯有自动自发地遵守某些纪律,人生才有乐趣,而仍然保持理智。一个人若能学会发乎本心,控制本能的欲求,就能享受乐趣而不上瘾,不至于成为欲望的奴隶。美食狂跟完全不肯体会口腹之欲者,同样令自己和旁人厌烦。在两个极端之间,存在着相当大的改善生活的空间。
吃,跟性一样,都是与生俱来的能带给我们快乐的活动。利用呼叫器进行的体验抽样法研究显示,即使在高科技的都市社会里,一般人还是在用餐时间觉得最轻松愉快——尽管在餐桌上,注意力集中、力量与自信等心流因素都有所削弱。只要假以时日,所有文化都会把吸收卡路里的简单过程,转变成一种不但享受且能带来乐趣的艺术形式。
有些宗教把人体比喻为“上帝的殿堂”或“上帝的器皿”,这样的意象连无神论者也能理解。组成人体器官的各个细胞或组织,就是我们跟宇宙其他部分接触的工具,身体就是一架探测器,有很多灵敏的装置,可以从广大无垠的空间汲取资讯。我们经由身体去了解别人和这个世界,虽然这种关系本身可能已相当清楚,但我们经常忘记,其中也有极大的乐趣。身体器官已演化为:只要运用感官就能产生积极的情绪,在整个组织中产生和谐的共鸣。
吃出学问
发挥身体的心流潜力实非难事,不需要特殊的才能,也花不了什么钱。每个人都可以借着开发一两种过去忽略的体能,大大改善生活的品质。当然,一个人要在数种不同的体能领域中都臻至高度复杂的程度,相当不容易。做一个优秀的运动员、舞蹈家,或深谙声、光、饮食之美的行家,都需要全力以赴。一个人清醒的时间有限,能精通几项就已经不错了。但你也不妨在各方面都做个“半吊子”,培养足够的技巧,从身体的各种能力中求得乐趣。
歌剧《威廉·特尔》的作曲家罗西尼,一语道破了音乐与食物之间的关系:“食欲之于肠胃,就跟爱情之于心灵一样。肠胃就像一位指挥,领导情绪的大乐团,使它生机蓬勃。”音乐能调和情绪,食物也一样,世间所有的美食都是根据这一观念发明的。德国物理学家海因茨·莱布尼茨最近完成了好几本食谱,他在书中也应用到音乐的譬喻:“在家烹调的乐趣,像是在客厅演奏弦乐四重奏;而上一流的馆子用餐,却像是一场盛大的演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