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科学之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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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不能见……
不由父母生,
答案是“风”。
充塞天地间,
德鲁伊教徒和吟游诗人编的其他记事谜语,更长也更复杂,智巧的歌谣中藏有重要的特殊知识。爱尔兰作家格雷夫斯认为,早年爱尔兰与威尔士的智者,就把知识藏在易于记忆的诗中。他们用的密码往往极为复杂,例如用一种树名代表一个字母,以一连串的树名拼出要说的字句。古威尔士吟游诗人唱的一首长诗《树木之战》中,第67~70行如下:
田野丛林任驰骋,
前排的赤杨木
无头无手无躯干,
开始骚动。
无血无脉管……
柳树与山梨树
无肉也无骨,
仍排得整整齐齐。
忽有强兽生世间;
其中赤杨木在德鲁伊密码中,代表字母F、柳树代表S、山梨树代表L。用这种方式,少数懂得如何应用字母的德鲁伊教士,在唱一首描写树林中不同树木争战的叙事歌时,就把只有圈内人才懂的信息传递出去了。当然,解谜不完全靠记忆,专门的知识、丰富的想象力以及解决问题的能力都必须具备。但如果缺少良好的记忆力,就注定不可能成为谜语大师,也不可能精通其他的心灵技巧。
诺亚洪水来临前,
记忆有用论
各位猜猜看,
人类自有历史以来,记忆力一直被视为最珍贵的心灵天赋。我的祖父在70岁时,仍能用希腊文背诵他高中时所学的3000行《伊利亚特》史诗。每次表演这一招,他都满脸自豪,老花眼瞪着遥远的地平线,铿锵的音节带领他重返少年时光,每字每句都令他回忆起初次学习这些篇章时的往事;背诗对他而言,就像是时光旅行。他那一辈的人仍把记忆视为知识的同义词,直到近100年,文字记录变得廉价而容易取得之后,记忆的重要性才快速衰退。现在良好的记忆力用途已不大,充其量在参加电视趣味问答时,或许能帮你多赢些奖金。
伟大的荷兰文化史学家赫伊津哈指出,在系统知识的前身当中,首推猜谜游戏。在大多数古老文化中,部落长老会互相挑战,由一个人唱一段隐藏许多线索的歌谣,再由另一个人破解歌中的秘密,社群中最令人兴奋的大事就是谜语高手的比赛。谜语的形式可谓是逻辑规则的前身,谜语的内容则用于传递老祖宗希望保存的实用知识。有的谜语十分容易,例如,下面这首格斯特夫人翻译的古威尔士吟游诗人的歌曲:
一个人倘若没什么值得记忆的事,人生就会变得贫乏。20世纪初的教育改革家就完全忽略了这回事,他们研究证明,“机械性的背诵”不是储存与搜集资讯的有效方法。在他们的努力争取下,背诵式学习被排除在学校之外。如果记忆只是为了解决实际问题,这一派教育改革家的论证或许很正确;但如果我们把控制意识看得跟完成工作同样重要,那么把复杂的资讯模式牢记在心中,绝不能说是一种浪费。稳定的内涵能使心灵更丰富。所谓创造力与记诵式学习不兼容,其实是一项错误的假设。多位最具创意的科学家,都以能记忆大量音乐、诗歌及历史资讯而著称。
猜谜游戏
一个能记住故事、诗词歌赋、球赛统计数字、化学方程式、数学运算、历史日期、《圣经》章节、名人格言的人,比不懂得培养这种能力的人占了更大的便宜。前者的意识不受环境产生的秩序限制,他总有办法自娱,从自己的心灵内涵中寻求意义。尽管别人都需要外来刺激——电视、阅读、谈话或药物——才能保持心灵不陷于混沌,但记忆中储存足够资讯的人却是独立自足的。除此之外,一般人也喜欢跟这种人做伴,因为他们会与人分享心灵的资讯,帮助互动的对象,建立意识的秩序。
我们的老祖宗不但要背自己的家世,还要把所有与控制环境有关的资讯都记在脑海里。可食用的药草水果名单、保健要诀、行为规范、继承权、法律、地理知识、基本工艺、至理名言……全都变成容易记诵的俗语或韵文形式。
如何使记忆更有价值?最自然的做法,就是从选择自己真正感兴趣的题材入手——诗歌、烹饪、棒球等,然后开始注意与这个题材相关的重要素材。只要充分掌握题材,一项资讯值不值得记忆就显而易见了。在此应该认清一件事,你不需要吸收一连串事实,也不会有什么必须记忆的事项的清单。只要你决定自己想记住某个资讯,它就会接受你的控制,记忆学习的过程就成为一项愉快的工作,不再是外来的要求。一个美国南北战争迷不需要人要求,就能把大小战役的日期背得滚瓜烂熟;如果他对炮战特别感兴趣,他大可只注意炮兵发挥重要作用的战役。有些人随身携带抄有诗句或名言的小纸条,每逢厌倦或情绪欠佳时就取出来欣赏。心爱的故事或诗词随手可得,能为人带来踏实的自信。若把它直接储存在记忆里,这种拥有的感觉,或更恰当地说,与记忆的事物密切相连的感觉会变得更强烈。
任何心灵的心流都直接或间接地与记忆息息相关。历史显示,组织资讯最古老的方法是运用祖宗谱系,而谱系决定一个人在部落或家族中的地位。《圣经·旧约》(尤其是开头几卷)以大篇幅记载谱系,绝对事出有因。知道一个人的出身来历,跟哪些人有亲戚关系,乃是在缺乏其他秩序基础的时代,创造社会秩序的最主要的方法。在没有文字记史的文化里,背诵祖宗的名字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即使今天,能记得家谱的人仍然以此为乐。记忆的乐趣在于它有助于实现目标,并且建构意识的秩序。想起自己把钥匙忘在什么地方时,心中泛起的快乐,相信每个人都体验过。记住好几个时代前一长串长辈的名字,更因为它能满足一个人在绵延不断的生命之流中,寻找一个定点的需求,带来的乐趣尤其充实。缅怀祖先使人立足于回顾过去与展望未来的交接点,即使在谱系已失去重要性的西方文化中,“根”的追索与谈论仍为人们带来莫大的乐趣。
当然,专精于某个领域的人若运用不当,也可能过分自大而惹人讨厌。我们都认识喜欢炫耀记忆力的人,但这种人往往只是为了引人注意才下功夫强记一些事。如果一个人有内在的诱因,对一件事真正感兴趣,希望控制的是自己的意识而非环境,就不太可能引人反感了。
希腊神话把记忆拟人化,取名为摩涅莫辛涅,她是缪斯女神的母亲,所有艺术与科学都由她孕育而生。把记忆视为最古老的心灵技巧以及所有心灵技巧的基础,理由十分充足,因为倘若没有记忆,其他心灵运作的规则就会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逻辑与诗歌也不可能存在,每一代都必须重新发现科学的基本原则。记忆的重要性可以借人类历史加以证明。在书写记事体系发达之前,所有学习得来的资讯都只能靠记忆,由一个人传递给另一个人。个人的历史也是一样,无法记忆的人,就丧失了以往累积的知识,无法建立意识的模式,也无从整顿心灵的秩序。正如布努埃尔所说:“生命没有记忆,就不能算是生命……记忆是我们的凝聚、理性、感情,甚至也是我们的行动。少了它,我们什么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