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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堂屋南,一道花瓦墙外,即是花园,墙上也有一个小六角门。
黄花地,
开开六角门,是一片砖墁的平地。更南,是花厅。花厅是我们这所住宅里最明亮的屋子,南边一溜全是大玻璃窗,听说我父亲年轻时常请一些朋友来,在花厅里喝酒,唱戏,吹弹歌舞,到我记事的时候,就没有看过这种热闹。花厅也总是闲着。放暑假,我们到花厅里来做假期作业。每年做酱的时候,我的祖母在花厅里摊晾煮熟的黄豆和烤过的发面饼,让豆、饼长毛发酵。花厅外的砖地上有一口大缸,装着豆酱,一口浅缸,装着甜面酱。
碧云天,
砖地东面,是一个花台,种着四棵很大的蜡梅花,主干都有碗口粗,每年开很多花。这种蜡梅的花心是紫檀色的。按说“磬口檀心”是蜡梅的名种,但是我们那里重白心的,叫做“冰心蜡梅”,而将檀心者起一个不好听的名称,叫“狗心蜡梅”。下雪之后,上树摘花,是我的事。蜡梅的骨朵很密。相中一大枝,折下来,养在大胆瓶里,过年。
秋雨梧桐叶落时。
蜡梅花的对面,是两棵桂花。一棵金桂,一棵银桂。每年秋天,吐蕊开花。桂花树下,长了一片萱草,也没人管它,自己长得很旺盛。萱花未尽开时摘下,阴干,我们那里叫做金针,北方叫做黄花菜。我小时最讨厌黄花菜,觉得淡而无味。到了北方,学做打卤面,才知道缺这玩意还不行。
春风桃李花开日,
桂花树后,是南北向的花瓦墙,墙上开一圆门,即北方所说的月亮门。
有一个人是常上她屋里去的,我。我去了,坐在她床前的杌凳上,陪她一会儿。她精神好的时候,教我《长恨歌》《西厢记·长亭》:
出圆门,是一畦菜地。我的祖母每年在这里种乌青菜,即上海人所说的塌苦菜。这块菜地土很瘦,乌青菜都不肥大,而茎叶液汁浓厚,旋摘煮食,味道极好,远胜市上买来的,叫做“起水鲜”。经霜后,叶缘皆作紫红色,尤其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