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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最后醒过来了,也搬出了特别护理病房,但短暂的缺氧却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亚当失去了对毒品和酒精的欲望。他每天的毒品摄入量得到了控制,接下来6个月里的毒品测试也证明了这一点。这种神奇的改变并不是上天的启示,也不是触及死亡时的警醒。用亚当自己的话说,他只是没有吸毒的欲望了。
克努森在研究中扫描被试者的大脑,让他们看到屏幕上某个符号时就期待自己能赢钱。想要赢钱的话,他们需要按一个按钮,以便获得奖励。只要这个符号一出现,人类大脑中释放多巴胺的“奖励中心”就会发生反应,被试者也就按下了按钮,得到了他们的奖励。但当被试者真的赢了钱的时候,大脑里的这个区域反而安静了下来。大脑中另一个区域产生了赢钱的快感。克努森证明了,多巴胺控制的是行动,而不是快乐。奖励的承诺保证了被试者成功地行动,从而获得奖励。当奖励系统活跃的时候,他们感受到的是期待,而不是快乐。
听起来,事情似乎是往好的方向发展了。然而,他失去的不仅仅是对可卡因和酒精的欲望,还有所有的欲望。他没法想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快乐。他身体的能量消失了,集中注意力的能力也消失了。他变得更加孤僻了。当他不再期待快乐的时候,他便失去了期望,最终陷入了严重的抑郁。
2001年,斯坦福神经科学家布莱恩·克努森(Brian Knutson)发表了一份具有决定意义的实验报告,证明了多巴胺会促使人们期待得到奖励,但不能感觉到获得奖励时的快乐。他的研究借鉴了一个著名的行为心理学实验,即伊凡·巴甫洛夫(Ivan Pavlov)在狗身上做的条件反射实验。1927年,巴甫洛夫观察到了一个现象:如果在喂狗之前摇铃,狗即便没有看到食物,也会听到铃声就流口水。它们懂得把铃声和晚餐的承诺联系在一起。克努森作出了一个大胆的预测。他认为,大脑在期待奖励的时候也会“流口水”。至关重要的一点是,大脑的这种反应和真正得到奖励时的反应是不同的。
欲望消失是由什么引起的?亚当的主治医生,也是哥伦比亚大学精神病学家,对他的大脑进行了扫描。在他过度吸毒导致缺氧的那一段时间里,他大脑的“奖励系统”受损了。
在过去的几年中,神经科学家给多巴胺释放产生的效应起了很多名字,包括寻觅、希望、渴望和欲望。但有一件事很清楚——这不是喜欢、满足、快乐或真正的奖励会带来的感觉。研究表明,即便你摘除了小白鼠大脑中的多巴胺系统,它们仍会在吃到糖果时露出傻傻的笑容。它们不会为了奖励而付出努力。它们喜欢糖,但在吃到糖之前不会想要糖。
亚当的案例登在了《美国精神病学期刊》上。他的例子很不同寻常,因为他从瘾君子一下子变成了完全没有“我想要”力量的人。不过,还有很多人也失去了渴望,不再需要快感。心理学家称之为“快感缺乏”。从字面上就能看出它的意思——“没有快乐”。快感缺乏的人认为生活就是一系列的习惯,他们没有对满足感的期待。他们可以吃东西、购物、社交,甚至有性生活,但不会期待从中获得快乐。当他们不再需要快感的时候,他们就失去了动力。如果你想不出任何一件让你感觉良好的事,你就很难从床上爬起来做事。这种毫无欲望的状态耗尽了希望,也夺走了很多人的生命。
奖励系统是怎么迫使我们行动的呢?当大脑发现获得奖励的机会时,它就释放出叫做多巴胺的神经递质。多巴胺会告诉大脑其他的部分它们需要注意什么,怎样才能让贪婪的我们得手。大量的多巴胺并不能产生快乐的感觉,那种感觉更像是一种激励。我们会觉得警醒、清醒、着迷。我们发现了如何才能得到快乐,而且愿意为了获得这种感觉付出努力。
当我们的奖励系统平静下来时,我们并不会感到满足,而更可能表现得冷漠。这就是为什么很多帕金森病人会觉得抑郁,而不是安宁,因为他们的大脑无法产生足够的多巴胺。实际上,神经科学家现在怀疑,不够活跃的奖励系统正是抑郁症的生理学基础。科学家观察抑郁症患者的大脑活动后,发现即便是面临唾手可得的奖励,这些人的奖励系统也不会变得活跃起来。他们的奖励系统并非完全不活动,只是不能创造出完整的“我想要”或“我想得到它”的感觉。这就使很多有抑郁倾向的人失去了渴望,没有了动力。
“我想要”的神经生物学原理
奖励的悖论
图5-1中脑的“奖励承诺”系统
如果你和我的大部分学生一样的话,你肯定在想,这些东西到底能告诉我们什么?奖励的承诺并不能保证快乐,但没有奖励的承诺却肯定会带来不快乐。有了奖励的承诺,我们就会屈服于诱惑。没有奖励的承诺,我们则会失去动力。
正如我们将要看到的,并非只有大脑中的电极能激活这个系统。世界上充满了能带来刺激的东西。从饭店的菜单和直邮广告,到乐透彩票和电视广告,都能让我们变成真人版的奥尔兹和米尔纳的小白鼠,去追寻对快乐的承诺。这时候,我们的大脑就会对“我想要”的东西深深着迷,而说“我不要”就会变得更加困难。
没有一个简单的方法能解决这个困境。很显然,我们需要奖励的承诺,让我们保持对生活的兴趣,并继续生活下去。如果我们幸运的话,奖励系统会继续这样为我们服务下去。同时,我们也希望它不要和我们作对。我们所处的世界充满了科学技术、广告和各种各样的机会,我们总是产生欲望,却很少得到满足。如果我们想拥有自控力,就需要区分让我们的生活有意义的真实奖励,和让我们分散精力、上瘾的虚假奖励。学会区分这两种奖励,也许是我们能做到的最好的事了。这并不是件简单的事。但如果你了解大脑中发生的事情,它就会变得简单一些。如果我们能记住奥尔兹和米尔纳不停按杠杆的小白鼠,那么我们在受到诱惑的瞬间就能清楚记得,不要去相信大脑的弥天大谎。
奥尔兹和米尔纳发现的不是快感中心,而是现在神经科学家称为“奖励”系统的东西(见图5-1)。他们刺激的区域是人脑最原始的动力系统的一部分。这个系统逐步进化,驱使我们采取行动和消耗体能。这就是为什么奥尔兹和米尔纳的第一只小白鼠不停地在第一次受到刺激的角落里跑来跑去,也就是为什么小白鼠宁愿放弃食物或烧焦爪子,也要让大脑再受一次电击。每当这个区域受到刺激的时候,大脑就会说:“再来一次!这会让你感觉良好!”每次刺激都让小白鼠寻求更多的刺激,但刺激本身却不会带来满足感。
写在最后的话
奥尔兹和米尔纳的老鼠真是因为感觉太好而不愿意停下来,最终导致力竭而亡的吗?如果说,受刺激的大脑区域奖励给它们的不是极大的快感,而仅仅是承诺它们会有快感呢?事情有没有可能是这样的:小白鼠之所以刺激自己,是因为大脑告诉它们,只要它们再按一次杠杆,奇妙的事情就会发生。
欲望是大脑的行动战略。正如我们看到的,它可能对自控构成威胁,也可能是意志力的来源。当多巴胺让我们屈服于诱惑的时候,我们必须区分渴望和快乐。我们也可以利用多巴胺和奖励的承诺来激励自己和他人。最后,欲望没有绝对的好坏之分,重要的是欲望将我们引向哪个方向,以及我们是否足够明智,知道什么时候该听从欲望的声音。
这时,我们需要考虑一下这项研究所处的整体环境。那时候,占主导地位的科学范式是行为主义。行为主义者相信,动物或人类身上唯一值得测量的东西就是行为。想法?感觉?那些东西都是浪费时间。如果一名客观的观察者不能观察到、看到某些东西,那么这就不是科学,也就不重要了。这可能就是为什么希斯早期的报告缺少详细的第一手资料,没有记录他的病人在自我刺激时有什么感觉。像奥尔兹、米尔纳一样,希斯也推测说,因为他们的被试者不停地刺激自己,为了持续电击忽略了食物,所以他们是把精神上的快感当做了“奖励”。而且病人确实也说电击让他们感觉良好。但是,他们连续不断地自我刺激,夹杂着对切断电流的担忧。这可能暗含着,除了真正的满足感,这里面还有其他的东西。而我们对这些病人的想法和感觉知之甚少,这就是这个看起来很欢乐的实验的另一面。有一名病人有间歇性睡眠症,实验人员给了他一个便携的植入设备,帮助他保持清醒。这位病人描述自我刺激的感觉时说,那“令人非常沮丧”。虽然他“经常性地、有时近乎疯狂地按按钮”,但他一直没能达到实验中那种满足感。自我刺激让他觉得焦虑不安,而不是幸福快乐。他看起来更像是身患强迫症的人,而不是体验快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