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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什么坏事啊。”她回答说,“宇宙虚无是万物生发的地方,是万物的开端。想想看,黑洞吸收能量,然后再把能量以一种有生命的新形式重新释放出去。”她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的双眼,神秘兮兮的语调稍微缓了一些,“我的前男友是个鸟类学家,专门研究乌鸦学。他的毕业论文写的是渡鸦,因为我是英语文学硕士,所以无奈地把他的烂稿子读了差不多10遍,从里边学到了一堆没用的知识。”她照照镜子,把头发往后抹了抹说,“你是不是要去参加‘彩虹聚会’?”
“宇宙虚无?”我顿感大失所望。
“不是的,我……”
“肯定是乌鸦的羽毛。”她一边说一边伸手轻轻抚摩了一下,神神秘秘地对我补充道,“不是渡鸦就是乌鸦,是宇宙虚无的象征。”
“你也一起来吧,这个聚会可棒了,今年在沙斯塔三一国家森林(Shasta-Trinity National Forest)举办,就在蛤蟆湖湖边。”
“谢谢你。”说完,我从镜子里和她对视了一下。她皮肤白皙,棕色眼睛,背后垂着一条长辫子,穿着一件手工扎染的T恤和打着补丁的牛仔毛边短裤,脚蹬一双勃肯牌凉鞋。我一边从嘴角喷着牙膏一边说:“这是我的朋友送我的。”上次和女人对话,已恍若隔世。
“去年聚会是在怀俄明州举办的,我参加了。”我回答道。
我走进女洗手间,墙上的一排水槽上安着一面荧光照明的镜子。我正对着镜子刷牙的时候,一位女士指指我背包上的羽毛对我说:“我喜欢你的羽毛。”
“对——对——”她说“对”的时候,和不少人一样喜欢拖着长音,“祝你徒步旅行愉快啊。”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捏了一下我的胳膊,然后向我和我的羽毛翘了翘大拇指,兴奋地大吼了一声,“乌鸦学!”说完,她朝门外走去。
他看上去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我和格雷格8点就到了特拉基,而直到11点,我俩仍没打到一辆去塞拉城的车,只得站在灼人的公路旁干等。
“喂,运气这种事儿可是说不好的。”我抗议道,“我几年前路过拉斯韦加斯的时候,往老虎机里丢了个5分钱的硬币,一下子赢了60美元呢。”
一辆大众巴士从身边呼啸而过,我朝着车屁股大喊一声:“喂——”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已经至少有六辆大众巴士对我们视而不见地开走了。连开大众巴士的人都不伸手相助一下,我难抑胸中的怨气,对格雷格说:“可恶的嬉皮士!”
格雷格不形于色地对我笑笑,仿佛在说:“看吧,我早就料到了。”好像他能预测出我必输无疑似的。
格雷格道:“我还以为你也是嬉皮士呢。”
巴士开到里诺时已是凌晨4点,一路上我一分钟也没有合眼。离下一班开往特拉基镇的巴士出发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我和格雷格便背着背包,睡眼惺忪地在紧挨着车站的小赌场里闲逛着打发时间。我虽然疲倦,却又兴奋难抑,手中拿着一次性塑料杯,一口口啜饮着立顿红茶。格雷格玩了一会儿21点,赢了3美元。我从口袋里摸出三枚25美分的硬币,一股脑儿地投进了老虎机,把钱输了个精光。
“是吧,只能算是吧。”我坐在路肩的碎石上,重系了一下靴子的鞋带,但系完后却站不起来了。原来,我已经有一天半没有合眼,早就累得头昏眼花了。
我把钱塞进口袋里,关上头灯,然后透过窗户向西边望去,心中泛起一丝伤感。我有些怀念过去,但不知自己是在怀念从前的生活还是在怀念步道。在月光和天幕的映衬下,内华达山的轮廓隐约可见。它看上去还是那堵高耸入云的墙,和几年前我跟保罗驾车时看到的别无二致,只是这次,它仿佛不再不可逾越了。我能想象自己站在山上,被山环绕着,和山融为一体。我尝过了用双脚一步一步走过这高山的感觉,离开塞拉城之后,我马上又能重新回到这座山的怀抱中了。我选择了绕过塞拉高地,也就意味着我无缘一睹红杉国家公园(Sequoia National Park)、国王峡谷国家公园(Kings Canyon National Park)、约塞米蒂国家公园(Yosemite National Parks)、图奥勒米草原(Tuolumne Meadows)、约翰·缪尔荒野(John Muir Wilderness)和孤寂荒野(Desolation Wilderness)以及沿途的诸多美景了。但在绕过这些景点后,我仍可以在内华达山上徒步900英里,然后从那里上喀斯喀特山脉。
“要不你往前走点儿,然后自己招手搭车吧。”格雷格说,“要是你独自一人的话,早就搭上车了。我能理解。”
再急也无济于事。我没有带信用卡,因此除了用手中的钱勉强应付,我别无选择。我恨自己为什么不往箱子里多装些钱,但马上就意识到,自己已经把所有的钱都装到箱子里了。我把从冬天到春天得到的小费全都攒了起来,还变卖了不少家当。补给箱里所有的食物以及我摆在莫哈维旅馆床上的所有装备,都是用这些钱买的。我给丽莎寄了一张支票,支付了所有装备补给箱的邮寄费,又写了一张支票,用来支付没能给我一纸文凭却要我一直到43岁才能还清的学生贷款的4个月的还款。剩下的钱,留作我在步道上的各项开销。
“不。”我虽然这么说,但心里明白他的意思:一个单身女性要比一男一女看上去可靠许多。单身女性比较容易博取他人的帮助——当然,不排除那些图谋不轨的人。但不管怎么说,格雷格毕竟是我的同伴。因此,我俩又一起等了一个小时。终于,一辆汽车停了下来,我们手脚并用地爬上车,往塞拉城赶去。塞拉城位于海拔4 200英尺的山上,城中景致宜人,分布着少量的木质建筑。这座城市的南边是尤巴河北支流,城的北边,布特山那棕土色的峰尖笔直地插入蔚蓝的晴空之中。
“我也是。”我口是心非地回答。即使是在疲劳时,我也没法在开动的车上睡着,何况现在我并不累,反倒因回到了现实世界而乐不可支。在认识我超过一年的人之中,没有一个人知道我现在身在何处。我正在去里诺的路上,我想着,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我从没有去过里诺,而对于穿着这身行头、邋遢得像只流浪狗、头发像粗麻布一样打着结的我来说,里诺仿佛是世界上我最不可能去的地方了。我把所有的钱从口袋里掏出来,借着头灯的灯光数了数钞票和硬币:一共是44美元75美分。看着这少得可怜的家当,我的心不禁一沉。我的花费比原计划超出太多了,我本来并不打算在里奇克雷斯特和孤松镇停脚的,去特拉基的车票也是计划外的开支。我得等到一周后到达贝尔登镇才能从装备补给箱里拿到钱,而那也只是区区20美元。我本来跟格雷格说好,准备到了塞拉城后在旅馆里歇息一夜,减轻一下旅行的劳顿。但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我可能只能在帐篷里打打地铺凑合了。
我们在城市中心的便利店下了车。店门口游人如织,这些人多是赶在国庆节前出游的游客。人们坐在刷着彩漆的门廊上,吃着手中的冰激凌。
巴士驶上了高速,格雷格对我说:“我要睡一会儿。”
“你吃不吃蛋筒冰激凌?”格雷格掏出几美元,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