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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我转过头来对她道谢。因为湖水清澈深邃,所以把阳光中的其他颜色吸收了,只有蓝色被反射回来。这听上去像一个十分合理的科学解释,但是火山口湖仍然有一些无法解释之事。我明白为什么克拉玛斯族仍然把这个湖泊视为圣地,而且毫不怀疑。身边都是熙熙攘攘的游客,或是挤着拍照片,或是驾车缓缓驶过。我能感受到湖泊的力量,恰似这广袤大地上的杰作:桀骜于世,不可侵犯,就像从过去到未来都不会变化,继续吸收光线中的其他颜色,反射蓝色。
1.有一个阶段,她偶尔吸食大麻,但并不会因为当着我们几个孩子的面就心有愧疚。其中有一次,她飘飘然地对我们说:“这就是种草药,很像茶叶。”
我拍了几张照片,在几栋专门接待游客的建筑附近沿着湖边漫步。今天我得在这儿过夜,因为今天是周日,公园里的邮局关门,只能明天才能取补给箱。天气晴朗,而且暖洋洋的。我一边走一边想着心事。在决心徒步太平洋屋脊步道的前一夜,我在苏福尔斯的汽车旅馆里得知了自己怀孕的消息,要是我那个时候没有选择流产的话,现在就做妈妈了。我的预产期就会在母亲生日的这周。这些日期交叠在一起,像是一记重拳打在我心头,但是我仍然没有后悔当初流产的决定。这一切只是让我祈求上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在成为一个母亲之前先变成那个需要成为的人——一个人生境遇和我的母亲完全不同的人。
在路上,我不允许自己再听这张专辑,哪怕一句都不行。我把脑海中音乐电台里的每一首歌都删除了,就像在脑海里疯狂地倒带,让思维迟滞停止。母亲没能健在庆祝50岁生日,所以今年没有歌。高山湖边有许多斑驳的石灰岩,我小心翼翼地踩着石头前进,看着昨夜的积雪在耐寒的野花上慢慢消融,步子比平时还快,脑海里却不停地搜罗着母亲曾经做过的错事。45岁就离开人世是她做过的最大的错事。我钻了牛角尖,翻遍陈芝麻烂谷子,把母亲其他的“罪状”一件件列了出来:
尽管我很爱母亲,但是我小时候的愿望就是长大了不要变成她。我知道她要在19岁的时候跟父亲结婚,只是因为怀了孕和那么一点点爱。小的时候我一直逼问她各种问题,让她给我讲故事。有时她会摇着头无奈地说:“你为什么想知道呢?”但是我一遍遍地问,她还是屈服了。当她得知自己怀孕的时候,想到了两个选择:要么在丹佛进行非法流产,要么躲到某座遥远的城市把孩子生下来,然后把孩子给我外祖母,让她当成自己的孩子养。但是这两个选择母亲都没有选。她想要生下孩子,所以她就跟爸爸结婚了。后来她就成了卡伦,然后是我,再然后是利夫的母亲。
前几年到她生日的时候,我没有这般生气,只有悲伤。她去世后的第一个生日那天,我、艾迪、卡伦、利夫和保罗在地里清出一块空地,用石子围了一个花床,把她的骨灰撒在了那里。那一天是她46岁生日。后来的三年,每到她生日那一天,我都会拿出茱迪·科林斯的《时光的颜色》(<i>Colors of the Day</i>)这张专辑,静静地坐在那里,默默地流泪。听着歌中的每一个音节,感觉就像是我身体里的细胞在挣扎、在呐喊。每年我只敢听一次,因为在我幼时,母亲为我播放这张专辑的回忆会如潮水般汹涌而至。音乐声响起,我感觉母亲就在我身边,站在屋子里——只不过,她没在那里,而且以后都不会在那里了。
我们的母亲。
“她去世了。”“她没活到50岁。”“她永远也不能过50岁生日了。”8月的太阳明亮刺眼,但是天气很凉爽。我一边不停地前进,一边被这些想法所困扰。“妈妈,他妈的活到50岁啊!活到50岁!”每走一步,我的愤怒就增加一层。我有些怒不可遏,甚至想一拳打在她的脸上。
“我永远无法掌握自己的人生。”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之后的某一天,她突然啜泣着对我说,“我永远做着别人让我做的事,永远是别人的女儿、妈妈或妻子。我从来就不能仅仅做我自己。”
那天是8月18日,她的生日。如果她活着,那天就50岁了。
“噢,妈妈。”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这样无力地安慰她,然后摸了摸她的手。
有天晚上,我停下来露营。脱掉汗水浸透的衣服,然后穿上所有的其他衣服,飞快地做了晚餐,一吃完就钻进睡袋里把拉链拉得严严实实。但是天气冷得刺骨,我冻得没法看书。我整晚都戴着帽子和手套,像婴儿一样弓着身子,尽量避免热量散失,但还是几乎无法入眠。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温度只有26华氏度,帐篷上蒙了薄薄一层雪,放在帐篷里的水瓶里的水都结了冰。我顾不得喝水,把帐篷收好,没有像往常一样用豆奶冲麦片,只吃了一根蛋白质能量棒。我又想到了母亲。离开阿什兰以后,我感觉离她越来越近,脑子里全部被她占据。而现在,在这个下雪的日子里,她似乎就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