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圭司擦着探头来看的祐太郎的鼻尖合上电脑,把鼹鼠拉到自己手边。
“对,泰臣先生入住时,我跟他见过一面。”
“那不行。”
祐太郎和圭司飞快地交换了目光。三十二年前已经死掉的三笠幸哉不可能出现在这里,那就意味着,是委托人广山达弘伪装成三笠泰臣的儿子,跟他一起来办了入住手续。圭司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问道。
虽然没有广山想要的金额,不过至少得把剩下的都保住。
“我看了你们的网站。要入住必须有身份保证人,对吧?那么泰臣先生的身份保证人就是幸哉先生啦?”
“这个能停掉吗?如果放着不管,这个月也会转过去吧?”
“嗯,那当然了。”
“这我可就不清楚了。”
事务员说完,略显惊讶地看着圭司。
“莫非他被三笠幸哉威胁了?”
“这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关系正常,他应该不会瞒着家人,而且用假名这点也很奇怪。可以推测,委托人在替三笠幸哉这个人支付使用费。”
“哦,就是关于这件事有点那个。”圭司敷衍道。
“不过那人究竟是谁?广山老师的父母应该都去世了,我听说早在广山老师上高中时就因事故死了,而且他也没有跟其他亲戚来往。”
“有点什么?”
圭司从“快乐护理枫叶之乡”的网站上找到了养老院使用费页面。根据房间和合同形式不同,金额各有不同,不过“一次性入住费”为“零到二百五十万日元”,“每月使用费”则是“十四万到二十五万日元”。
“不好意思,这是两人的私事,我不能擅自说出来。”
“按照正常思路,这应该是养老院居住费用吧。委托人为养老院里的某个人支付了费用。而头一次转过去的一百五十万,应该就是入住费。”
“哦,是吗?原来如此。”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务员含糊地点点头,随后重振精神,从前台探出来指着两人的右手边。
“账户设定每月自动转账二十万。”
“朝里面走有电梯,乘电梯到二楼去吧。三笠先生应该不在房间,而在娱乐室。因为他一有时间就会待在那里。反正两者都在二楼,如果有需要,我会跟负责人说一声,因为我看二位好像想知道三笠先生平时的情况。”
“五百四十万?进去两千多万,只剩这些?”
“不,只要能跟本人说上话,就不必麻烦了。他能说话吗?”
圭司把鼹鼠转回去,调出了账户余额界面。
“我觉得你们说的他都能听懂,只是没法回答。虽然好像不影响日常生活,只是我也无法告诉你们他到底能理解多少。”
“一千五百万出头。再扣掉一开始的一百五十万,账户余额剩下这么多。”
看来不仅是口齿不清,认知方面也有轻微障碍。
“你说七年前?从那时起每月二十万?那就是……”
“是吗?我明白了。谢谢你。”
“委托人每次给那边汇款,都是用三笠幸哉的名义。七年前第一次汇了一百五十万,其后每月都汇二十万。”
圭司一边催促祐太郎,一边推着轮椅前进。等走到事务员看不见的地方,祐太郎说。
圭司把连着另一台电脑的三个显示器之一转向祐太郎。上面显示了“快乐护理枫叶之乡”这个提供护理服务的有偿养老院的主页。这座养老院约有四十个房间,地方在千叶县千叶市。
“身份保证人吗,所以广山老师才冒充了三笠幸哉?”
“是这个。”
“嗯。可能也因为这个,他才把转账人写成了三笠幸哉。”
“快乐护理?什么玩意儿?”
两人来到电梯前,途中没有碰到任何人。祐太郎按了向上的按钮。
“快乐护理枫叶之乡。”
“广山老师的死讯呢?”
祐太郎瞬间就想到女人,不过圭司调出来的收款人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
“应该告诉他。对泰臣来说,还有两年多就不再有人替他支付费用了。如果他有其他收入还好,若没有,恐怕会很困难。啊,你就忘了剩下那五百万吧。”
“谁?”
“哦,嗯。”
“账户建立后,有五年完全没有支出,一直只存不取。不过从七年前开始,那笔钱就被动用了,而且每次都是汇给同一个人。”
祐太郎跟圭司一起走进了电梯。
“不过这么大一笔钱,他到底要用来干什么?”
娱乐室里应该有很多老人。不过这只是祐太郎凭房间名称擅自做出的想象。他还发愁要如何从这么多人里找到三笠,结果娱乐室里一个人都没有。
“那要看公司,也要看人,最重要得看时期。如果市场整体不振,再怎么赚钱也有限。那种时候到手的收入肯定会降低,严重时还可能遭到裁员。不过跟一般企业相比,收入应该算非常高了。事实上委托人确实有能力存下这么多私房钱。”
“咦?”
“投资顾问公司给的工资很高吗?”
这是个空荡荡的木地板房间,应该是用来做体操或唱歌用的。房间角落有一台风琴,还有许多折叠椅靠墙放着。祐太郎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房间,正满心疑惑,却被圭司敲了一下手。
“他存了这么多私房钱,同时还能维持家庭和学堂,真够了不起啊。”
“是那位吧?”
委托人的儿子也说,账户上少了两千多万日元。
他顺着圭司的视线看过去,发现玻璃门外的阳台上站着一位老人。他身穿衬衫,外面套着薄毛衣,下身是一条长裤。老人右手拄着拐杖,身体稍微向那一侧倾斜。
“差不多吧。后来账户也会接到不定期的汇款,汇款人就是委托人本人。另外还有柜员机存款,这可能也是委托人自己存的。加上最初那笔钱,汇款总额是两千两百万日元。”
阳台跟房间没有高度差。祐太郎脱掉鞋,圭司则直接把轮椅推了进去。两人穿过房间,打开通往阳台的玻璃门。老人还是一动不动地眺望远方。祐太郎朝那个方向看过去,并没有什么东西。眼前是狭窄的县道,还能远远看到一个高尔夫球场。然后就只有旧厂房和覆盖树木的小山丘,以及乌云密布的天空。由于实在没什么可看,祐太郎怎么都猜不到老人究竟在看哪里。
“就好像以前把私房钱藏在各种犄角旮旯里,后来买了秘密金库,就全部转移到里面去了?”
“你就是三笠泰臣先生吧?”
“一共汇款五次,合计八百万日元。详情我不清楚,但可能是创建账户时,把以前瞒着家人偷藏的私房钱一口气存进去了吧。”
圭司把轮椅推到他身边问了一句。老人没有任何反应,甚至看都没看他们。此人长着个鹰钩鼻,面颊凹陷,看起来很顽固。
“有多少?”
“不行啊。”祐太郎说。
“这个账户开设时间很早,十二年前就有了。开设后不久,委托人就分几次往里面汇了一大笔钱。”
“我们有事要通知你。”圭司不顾他毫无反应,而是继续说道,“广山达弘先生去世了。”
圭司把屏幕转向祐太郎。
祐太郎以为他又会毫无反应,结果反倒被吓了一跳。只见老人猛地瞪大眼睛,盯着圭司。
“账户里面有啥?”
“非常遗憾。”圭司说着,好像连他也被老人的反应镇住了。老人还是盯着圭司,仿佛随时都要朝他扑过去,“大约两周前,死因是心肌梗死。”
“他用了跟网上书店一样的账号密码,而且还把书店的账号密码记在浏览器里了。这已经超出终身监禁的范围,要判斩立决了。”
老人张开口,但没有说话。手里松开的拐杖“咔嗒”一声倒在地上。他双手伸向圭司胸前,然后弯下腰,抓住了圭司的外套领口。
“啥意思?”
收回刚才的话,给我收回去——他那副样子仿佛混合着愤怒和祈愿。祐太郎正要上前阻止,老人已经跪倒在地,发出痛苦的呼吸声。
“如果让系统安全技术人员来裁决,委托人估计要被判终身监禁。就是因为这种用户太多,安全人员才会特别辛苦。”
“叫人来。”
祐太郎立马扔掉棒球,回到圭司办公桌前。
圭司对祐太郎下令,不顾自己外套还被老人抓着,倾身向前轻抚老人背部,低声对他说。
“结束了?你查到了?”
“请你振作一点。”
“没关系,已经结束了。”
祐太郎回过神来,转身跑出阳台。与此同时,一名女性职员把脚上拖鞋踢掉,跑进了娱乐室。
“啊,我没注意。”祐太郎说,“抱歉,我不扔了。”
“三笠先生,您没事吧?”
被他这么一说,祐太郎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拿起棒球对着墙扔了起来。
那是个四十岁上下、身材圆润的女性。她看也不看祐太郎,一路跑到阳台上,在老人身边跪了下来。
“别扔球了,吵得我没法集中精神。”
“怎么了?”
祐太郎听到满是不高兴的声音,转头看向圭司。
她用谴责的目光看向圭司,又用同样的目光看向了跟在后面回到阳台的祐太郎。
“吵死了。”
“我们有个比较沉重的消息。”圭司说,“可能传达方式有问题,实在抱歉。”
圭司删除了什么数据?他将来打算把这件事告诉舞吗?最重要的是,圭司是否后悔自己做了这件事?
就在此时,老人身子一软,靠在圭司腿上。女职员抓住老人的手腕把了把脉,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叫了一声老人。
祐太郎思考道。
“三笠先生,您能走动吗?”
父亲死后,圭司可能从他的电子终端里删掉了某些数据。正如舞所怀疑的那样。
虽然没有回答,但老人的呼吸稍微平复了一些。
那是他无意识中找准目标说出的话。
“你过来帮忙。”
“有些事情可以通过删除来守护,有些事情则要通过保留来守护。”
祐太郎跟她一人扶着老人一边肩膀走了起来。圭司拾起落在地上的拐杖,跟在后面。他们穿过走廊,走到电梯厅另一头,然后就看见她努了努嘴。
那句话让圭司动摇了,而祐太郎又给他动摇的感情添了一把火。
“就是那间,二〇六。”
“他真有那种情愿让妻子和儿子再也无法相信自己,也要坚持保护的东西吗?你这么做,广山老师的人生就真的不复存在了呀。”
二〇六号房的门上挂着“三笠泰臣”的名牌,推拉式房门没有上锁。祐太郎把门拉开,跟她一起把老人扶了进去。房间里有床和一个小书桌,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家具。他们扶老人躺在床上睡下,她又解开了老人的衬衫领口。
圭司并不理他,而是开始操作鼹鼠。很长一段时间,房间里只有圭司敲击键盘的声音。祐太郎听着那个声音,心里暗想到底是他说的哪句话触动了圭司。不过他不用想也知道答案,即使想了,那个答案也没有改变。
“三笠先生,能听见我说话吗?”
“我才没考验你。”祐太郎说,“一点都没有那种想法。”
老人艰难地抬起手把她推开,点了几下头。
“找账号密码吗?”圭司咕哝着,点了几下头,“试试看吧。虽然我总感觉你在考验我,让我非常不爽。”
“看来不需要拿药啊。”
“啊……不过你想啊,以前不是说过?信息泄露不是系统有问题,而是人有问题。既然如此,我们可以看看广山老师的电脑,从里面找线索啊。”
她把手放在老人额头上咕哝道。老人又不耐烦地拂开了她的手。
“强行突破吗?那都多少年前的做法了。而且只要是拥有最低限度安全意识的网站,一旦输入密码错误超过几次,那个账户就会被暂时禁用。更何况,我们连账号都不知道。”
“您没问题对吧?”
“不能想办法吗?电视上不是演过?哗啦啦一串数字跑出来那种。然后啊,就对上了,那样的。”
老人又点了几下头。
“我们既不知道账号,也没有密码。”
“我知道了。要是感觉不太好,请随时叫我,好吗?”
圭司打开应用,跳出了填写账号密码的界面。
老人又点点头。
“没办法。”
她催促祐太郎和圭司走出了老人房间。随后头也不回地快步往前走,仿佛认定他们会跟过来。
“能看见这个账户里的东西吗?”
“我叫福岛,是三笠先生的房间负责人。啊,就是负责照顾他日常生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