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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哪里?有活儿干,快回来。”
“那就像死后的世界?”
“啊,好。抱歉,我马上回去。”
“常在之世的意思。那不是属于我们的世界,而那个人身体虽然留在这个世界,心却已经到了那个世界。”
祐太郎挂掉电话,抬头看天。天上铺着一层淡灰色的云,既不像要放晴,也不像要下雨。
“常世是什么?”
“这天气真让人提不起劲。”祐太郎咕哝着,突然笑了起来。因为他觉得,这种天气正适合和泉翔平苏醒。
他回想起祖母的呢喃。他刚开始跟祖母一起生活,曾经碰见在附近徘徊的邻居家老人,还帮忙把他送了回家。
回到事务所,他发现舞站在圭司办公桌前。而且舞好像有点咄咄逼人,圭司则非常为难。尽管这对姐弟原本就谈不上关系融洽,但祐太郎很少见他们如此剑拔弩张。
“那个人身处常世之国啊。”
“我回来了。啊,舞小姐,你来得正好。瞧,我带曲奇回来了。”
他边问边把球扔给圭司,就在那时,鼹鼠苏醒了。圭司接住悠然飞来的球,随即把手伸向鼹鼠。他盯着液晶屏幕,手指在键盘和触摸板上飞舞。已进入这种状态,他就不会参与对话了。为埋葬死者留下的数据而连接到死者的电子设备,祐太郎感觉这套操作对圭司来说有特别意义。
祐太郎从纸袋里拿出曲奇,走向办公桌。他把纸袋放在两人中间,拿着曲奇咬了一口,随后高声说:
“那可太好了,我还在想今后该怎么面对你们呢。嗯?那舞小姐刚才在这儿干什么?”
“哦,真好吃。”
“不是。不准你再想象那么恶心的事情。我光是想到你脑子里有那种事,就气不打一处来。”
舞盯着圭司,圭司则拒绝认知她的存在,两人持续胶着状态。
“那就是说,你们不是那种关系?”
“曲奇果然还是要巧克力的好吃啊。哎呀,它一直不出来,我都等得不耐烦了。啊,芝麻街的曲奇大胃王灵感涌上来时也会忍不住大吃特吃呢。来一块吧?”
“嗯,确实,我认可你的观察力。不过,观察过后的想象就太糟糕了。所以我决定,你还是别动脑子了。不要做任何思考,只要处在清醒状态,就只能数绵羊。”
他从纸袋里抓住一块递给舞。舞看也不看祐太郎,接过曲奇就整个儿放进了嘴里。
“不,那啥,刚才舞小姐不是在这儿吗?我见她好像有点那个,刚刚处在兴奋状态的样子……”
“你不会找借口说我们没书面合同吧?这可是圭和我之间默认的约定。”
“啥你个大头鬼。你说我和舞干什么了?你以为我们两个亲姐弟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舞一边咀嚼曲奇,一边说。
“呃……啥?”
“凡事要讲个度吧。”圭司叹气道,“上回才给你看过。每月只来一两次,这应该也是我们默认的约定。”
“那也难怪。”圭司喃喃着摇了摇头。
舞气哼哼地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留下一句“算了”,抓起装曲奇的纸袋,转身背对圭司。她“咣当”一声关上门,而祐太郎则哑口无言地看着她离开,随后转向圭司。
“我要怎么说你好,以后别那样行吗?整天一副‘我很懂你’的样子,故意跟人装亲切。你误会了。我还以为舞对你说过,结果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嘛。”
“啊,曲奇我倒是不在意,你没事吧?”
“好痛!痛死了!”
“没事。”
圭司一瞬不瞬地盯着咕咕哝哝的祐太郎,紧接着长叹一声,随后把手伸向办公桌,抓起上面的棒球。大力投掷,他的动作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硬棒球没有描绘出弧度,而是画了一条直线射向祐太郎。他慌忙抬手接住。
“出什么事了?”
“再怎么变态,你们也是亲姐弟啊。怎么说呢,从伦理上讲?如果是普通恋爱的感觉,我们姑且不去说。如果要做那种事,那应该跟钱没关系,还需要某种……怎么说呢,感情上的高涨之类……”
“没什么,她是来收租的。”
“正因为是姐弟,我才不想对她有亏欠。本来我们确实无法支付这里的租金,所幸舞是个变态,只要每月应付她一两次就两清了。”
“收租?什么意思?”
“为了钱至于做那种事吗?你们可是姐弟啊。”
祐太郎只是随便问问,并不觉得圭司会回答。不过圭司盯着舞刚刚摔上的门,静静地说。
“算是吧。”
“偷窥。”
“所以是为了钱?”
“偷窥?啊?偷窥什么?”
“我可没有认同她。”圭司表情狰狞地笑了笑,“这座大楼是舞的,按照市面价格,我们赚的钱根本不够付房租。”
“我把鼹鼠管理的资料随机选中一个打开给她看。这就是舞收的租子。”
“既然圭觉得没问题,那我也无所谓。”
“那种事……”
圭司不再费力支撑脖子,仰头看着天花板。祐太郎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真能做到?他正要问,却转念一想:肯定能做到吧。只要收到信号,鼹鼠就能远程操作委托人的电子终端。然而,提供操作连接的应用早已事先安装在电子终端内部。应用是圭司自己做的,那种小事不可能做不到。
“称不上强迫,只要我想拒绝就能拒绝。”
接着他又想问:真的可以做吗?不过转念一想:当然不可以。毕竟委托人还活着,那又是人家最不想让人看到的秘密。就算不显示委托人身份,也不能那样做。而最鄙视这种行为的应该不是别人,正是圭司自己。
“那是那啥……强迫的吗?”祐太郎问。
“这种事本来就不该做,也不能做。这我很明白,但那家伙已经病入膏肓了。要是我不给她看,她恐怕会用尽一切手段满足自己。甚至有可能行使所有权,把我们事务所整个儿没收掉。”
圭司靠在椅背上,带着自暴自弃的神情说道。祐太郎一时不知如何回应。虽然不是没有想象过,但要消化那个信息,看来还是得花点时间。
直到此时,圭司才看向祐太郎。
“不是跟你说过吗?那家伙是变态。”
“你会鄙视这种行为吗?”
祐太郎咕哝一句,坐到了沙发上。好一段时间,事务所里只能听见敲击键盘的声音。然后,祐太郎听见一声长长的叹息。他看了一眼圭司。
“怎么可能?”祐太郎说,“我才不会。”
“没什么,就这样而已。”
他反射性地给出回答,然后才想到,圭司问的可能不是他自己,而是舞。
他看都不看祐太郎一眼,全神贯注盯着电脑屏幕,声音绷得几乎能把空气切开。
圭司对着祐太郎端详片刻,随即移开目光,低声说道。
“所以呢?”
“曲奇,我都没吃成。”
他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刚启动电脑的圭司脸上闪过轻微的紧张。
“我再去买。”
“我刚才见到舞小姐了。”
祐太郎在沙发上,学着老玉的样子伸了个懒腰。他用力抻开背部,感到全身放松后,脑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房间里残留着香水味,跟舞身上的香水一样。祐太郎观察着已经转到办公桌另一头的圭司。藏蓝色夹克,浅蓝色衬衫,还有发型,能看见的部分都不见凌乱痕迹。祐太郎推测:看来他是把舞留在办公室里,自己回房整理好仪容重新出来了。舞没等圭司返回,就回到了自己的事务所。
“圭,我想跟你说说翔平哥的事。”
圭司不高兴地回了一句,转动手推圈让轮椅向前走。祐太郎走在前面把事务所大门打开,随后顶住门板把圭司迎进去。
为了抓住那个转瞬即逝的想法,祐太郎边琢磨边说:
“不早了。”
“我觉得翔平哥并非对竹内真美小姐有病态的执着,而是一直在找跟她说话的机会。”
“早上好。”祐太郎说。
“你说什么呢?”
他走向事务所,旁边那扇门突然开了。那是圭司生活的房间。祐太郎眼尖地发现,圭司出现在拉门后的脸略显狼狈。
“即使只是搭话,对翔平哥来说也难于登天,所以他就想更加了解竹内真美小姐。得知松井的威胁后,翔平哥可能并没有想到要解救竹内小姐,只把它当成了跟竹内小姐搭话的机会。所以威胁邮件中断后,他感到很为难,情急之下就伪装松井继续发送威胁邮件了。我感觉他并不打算一直继续下去,只想尽快跟竹内小姐搭上话。所以他才会拍那些照片,拼命做脑内练习。在哪里比较容易跟竹内小姐搭上话,什么样的措辞更容易说出口。早上好,你好,晚上好。你还记得我吗?你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他不断以松井的名义发出威胁,同时努力想跟竹内小姐说说话,哪怕只是一句话也好。终于在那个周五,他下定了决心,走到竹内真美小姐面前。可是,他的时机太不凑巧了。翔平哥一句话都没说,就被竹内真美小姐痛骂了一顿。”
祐太郎放开手,电梯门关上了,只有舞留下的香水味还在鼻腔里刺刺痒痒。祐太郎回想起刚才舞那张微微涨红的脸,感觉那只能是兴奋的痕迹。
那天晚上,和泉翔平出现在竹内真美面前。他准备的并不是自白罪状,更加不是胁迫,可能只是一句简单的“晚上好”而已。如此简短的一句话,并不能让他跟竹内真美之间产生什么关系。和泉翔平很清楚这点,但他只是想打开眼前这扇门罢了。
“是啊,正义和钱财在等着我。我走啦。”
对此,圭司似乎思索了一会儿。
“啊,没什么,今天也辛苦您当律师了。”
“既然如此,那就太惨了。”过了许久,圭司开口道,“实在太惨了。”
见祐太郎还按着门,舞问了一句。她把头伸出来,想观察祐太郎的表情。突然缩小的距离让祐太郎慌了手脚,然后才发现舞跟平时有一些不一样。
“是吗?”
“怎么了?”
祐太郎又想了一会儿,还是不觉得那样很惨。对和泉翔平来说,跟他人产生关系,本身就是如此重大的问题。所以他觉得,会变成那样也很自然。
她开朗的语气还是跟平时一样,所以祐太郎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他觉得刚才跟舞擦肩而过时,感到有点异样。
“不过我倒是觉得,想跟那种人交交朋友啊,并非因为可怜他而交朋友。怎么说呢,是想自然而然地跟他变成好朋友。”
“新人,今天也要好好干活儿,别偷懒哟。”
“是吗?”圭司反问一句,不等祐太郎回答,就兀自摇起了头,“你真是个怪人。”
祐太郎微微颔首,舞微笑着走进了电梯。
祐太郎笑了,随后问圭司。
“早。”
“你刚才说有活儿干?”
“早上好。”
“哦,没错。这回是这个。”
电梯来到地下,舞正好从事务所走出来。祐太郎帮她按住了关到一半的电梯门。舞有时会突然跑到地下的事务所,跟圭司和祐太郎闲聊几句,再回到楼上去。今天她下来时,事务所只有圭司一个人。祐太郎很难想象这样的姐姐和那样的弟弟会进行什么样的对话。
圭司操作鼹鼠,把画面转向祐太郎。上面显示了什么样的秘密?祐太郎静静地做个深呼吸,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向办公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