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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邪恶,见仁见智了。邪恶只存在于受害者的痛苦之中。我崇拜邪恶,乐此不疲,什么机会也不放过——我觉得邪恶是一种无法战胜的力量——但讽刺与矛盾之处是我从没有真正理解和品味过邪恶。只有受害者才能。所以我只好通过他们来体验,通过他们的眼睛来体验。
“我们最害怕的修士有三个人。拉索洛修士,我们都叫他斯屯托尔,就是特洛伊战争中的那个希腊传令兵,他的嗓门儿比五十个人加在一起还要大。哪怕犯下了极小的错误,拉索洛修士也会让我们站在他面前接受他的咆哮。很多人都被他喷了一脸的口水,而且他的大嗓门儿仿佛是在鞭笞你。但是他觉得有必要的时候也不仅仅用声音折磨你,有时他会用拳头,尤其是对付那些稍大一点的男孩儿。
“那么你做的事情还能称为什么呢?”维克多问道,“你不觉得是邪恶吗?”
“所有的修士都让我们恐惧,但我们最怕的是拉索洛修士和其他两个人,分别是伊斯特万修士和费伦茨修士,他们发火的样子让人害怕,但他们随时都会发火。他们两人似乎总想找个理由揍我们一顿,都随身带着皮带,那种皮带的两头打了结,又紧又硬的结,打起来的时候能钻进你的皮肤。唉,那种滋味。三个人里面费伦茨修士最坏。一般情况下他比伊斯特万平和,当然也比拉索洛平和,但是如果他喝了酒,就会变成丧心病狂的虐待狂。他经常喝醉。和所有的孩子一样,我只要想到杏仁白兰地酒的那种半苦半甜的杏仁味就会想到疼痛和恐惧。如果你闻到费伦茨修士身上有杏仁白兰地的味道,你就知道他在某个同学身上找个微不足道的借口打人只是个时间问题。
“被我当成玩具的人,他们被我的人的外形所欺骗。这也是他们叫我‘鬼畜’的原因。他们只看到我的外形是人,但是内心完全不是,这一点他们无法理解。他们把我做的事情称为邪恶,把我称为鬼畜。我的玩具只能理解到这种程度,因为他们必须绞尽脑汁地去思考我会怎么对待他们。”
“有一天我们上费伦茨修士的教义问答课,我犯了个最小最小的错误,就是说话不清楚,没有别的,而且之所以那样是因为我闻到了杏仁白兰地的味道,我很害怕。费伦茨像疯了一样,彻底疯了。他把我背上的衬衫掀起一半,用那根打了结的皮带狠狠地抽我。他已经完全失控了,用尽全身力气反复地抽我。我才十一岁啊,十一岁。首先是皮开肉绽的疼痛,然后整个背上开始火辣辣地疼痛,疼痛像燃烧的手指爬上我的脖子,钻进我的脑子。上一阵疼痛还没结束,第二轮又开始了,依次叠加。我记得叠加的疼痛是什么感觉。而且,和拉索洛不同的是,费伦茨整个过程不说一句话,唯一的声音是他打累了的时候发出的喘气声。
“他们?”
“我越来越疼,他越打越凶,一阵又一阵的疼痛,没完没了,愈演愈烈。我想我就要昏过去了或者死了,这两个结果我都愿意,我不想再承受一阵阵疼痛的折磨。我失去了意识,不知道身在何处、自己是谁,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痛。疼痛就是所有,疼痛就是全部。疼到我用眼睛都能看出来。我看到一团刺眼的白色强光。
“是吗?只要有人犯错就行了——每个人都会犯错,迟早的事——我会等到机会并抓住它。你知道吗?人们都以为别人和自己一样,以为他们遇到的人和自己的想法一样,感觉一样,做事的方式一样,遵守的规则一样。但是你和我,科萨雷克医生,我们知道的东西不一样,对不对?有的东西可能拥有人的外形,却不是人,和人不一样。好吧,我就是那样的东西,我和人不一样。他们都不懂得这一点。”
“他总算停手了,把我拽了起来,猛推了我一把,我踉踉跄跄地走回座位。他接着讲课,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好像他刚刚没有差点打死一个十一岁的男孩。他还是他,但我已经不再是我。我的内心已经发生了改变。刺眼的白光减弱了,我又能看清东西了,但是我看到的世界歪歪斜斜、左摇右摆,所有东西的颜色都在不断改变。整个世界变得更亮了,也变得更黑了:窗户里照进来的阳光更刺眼、更强烈,但没有阳光的地方更黑暗、轮廓更清晰了。我感觉整个世界在向一侧移动,新的世界填补了原来的地方。我还坐在那间教室,背上依然火辣辣地痛,十字架上耶稣扭曲的脸孔依然带着失望和谴责的眼神默默地注视着我们——但是这个世界已经变了。费伦茨用平和的声音上着课,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他正在讲‘天使的堕落’那一章。
“你不会得逞的,沃伊捷赫,而且你自己也知道。”
“我还记得他在大声朗读:‘在我们最初的先辈不顺服的选择背后,隐藏着一个诱惑的声音,因为和上帝的旨意相反,使他们因嫉妒而死。《圣经》和教会的传统认为这是一个堕落的天使,被称为撒旦或魔鬼。教会教导我们,撒旦起初是上帝创造的良善天使:魔鬼和其他的恶魔本来是神所造的本性善良的天使,但他们却因自己的罪恶成为邪恶的化身。’
斯卡拉盯着维克多看了一会儿。他眼中的怒火已经不见了,也许是药物的作用,也许是他自己也受不了。“真的吗?”他郁闷地说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有钱人,拥有贵族背景——你看起来很像。”他停了一会儿,努力把被药物瓦解的自我重新聚集在一起,“但是没关系,我还是想杀了你。等我戴上你那张脸的时候,我也会很好看。也许人人都会以为我是一位公爵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