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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难过,”布罗乔娃离开餐厅的时候他大声喊道,“不需要很长时间,我也会去美国。我向你保证,我会去美国的。我发誓我会去美国的。”
维克多刚刚被关起来的时候,罗曼内克教授来看过他。教授看上去更老了,也很伤心,维克多想起教授有时会选择逃避,迷失在往事和忧郁里。他感觉到教授将要进行一次时间更久、程度更深的逃避。他看上去还非常悔恨,好像他让维克多失望了。维克多想告诉善良的教授让他不要那样想,因为自己并没有做过那些事,他只是在为菲利普承担罪名。但是他不能那样做。这件事只能他自己知道。
布罗乔娃走后,维克多被带回了他的房间,他站在窗边看到一辆出租车沿着森林里蜿蜒的公路向山下的村庄驶去,向着外面的世界驶去,他无精打采,心情十分沉重。从窗边转过身来的时候,他吓了一跳,悲伤瞬间变成了恐惧。他看见了霍布斯先生,戴着高高的礼帽,系着黑色丝质领结,穿着沾血的皮围裙占据了一个屋角,他的肩膀高高地突起,脖子垂到了极限,头扭在一边,只有这副姿势才能让他勉强地站在屋角。
关于苏台德危机的报道越来越多。
维克多想要呼喊,却喊不出声音,霍布斯先生嘲笑他,用通过维克多病人的身体发出的相同声音取笑他。
医院允许他看书,六个月之前还有台收音机。然而在这三年里,他从未获许和其他病人接触,有时他甚至怀疑他们都已经不在这里了。后来没有任何解释,录音机被没收了,他认为语调越来越激昂的播音员与越来越多的爱国歌曲一定和这有关系。
“我都听到了。”他狞笑着对维克多说道,狞笑让他的脸突然变成了不死鬼柯西切,他大张着嘴露出一口细长的尖牙,“你说你要去美国。不可能的。你永远也无法离开这里,难道你不明白吗?你去不了美国,哪儿也去不了,为什么不想个办法把自己弄死呢?那样我就会重新获得自由,再也不会缠着你了。你真可怜,你想尽一切办法就是为了让我对你失望。”
他的朋友菲利普·斯特罗斯塔一次也没有来看过他,这让维克多感到失望,但他不觉得意外。毕竟,他现在是为菲利普背负着罪名。菲利普应该在石墙外的某个地方过着自由的生活吧。想到这里,维克多总是感到一阵欣慰,然而有时他也想不明白到底他是在为菲利普还是霍布斯背负着罪名。
“对不起……”惊恐的维克多哽咽着说道,“对不起。”
但是平静的日子要远远多于苦恼困惑的日子。无法专注的思维意味着维克多常常会忘记霍布斯先生。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吗?”霍布斯说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妈妈带着你和你妹妹去魔鬼湖的那一天?魔鬼湖在森林深处,你妈妈带着你们去野餐,你们还要去拜访外公外婆,他们都是德国人,你还记得吗?你们一起野餐,你和妹妹艾拉在森林里玩耍,你还记得吗?”
这就是他最不喜欢的日子。
“我不想再提了,”维克多说道,悲伤的记忆和屋角的魔鬼让他紧张痛苦,“那是场意外。”
但是不管霍布斯先生以什么形态现身,他总是用同样的声音和德语同他说话,就像他通过维克多的病人身体说话那样:低沉、洪亮、有文化,用词古色古香。这时维克多吓得缩成一团,被迫去听霍布斯讲着他几个世纪以来犯下的恶行:他带来的痛苦与折磨;他的堕落、残忍与恐怖;最后的时刻到来时,他让无辜的受害者浸泡在血泊中。
“啊,没错,意外。”
但是最让他害怕的不是这些时候,而是当他在窗边欣赏完风景,转过身却赫然发现霍布斯先生就坐在他的身后默默地注视着他——他比以前更加高大,四肢也蜷曲得更厉害——外形是不死鬼柯西切:脸上遍布棱角的“灰人”,长着钻石般坚硬的眼睛,张着夸张的大嘴在狞笑,上百颗牙齿像锋利的长针,苍白平整的嘴唇根本无法遮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