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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害怕再次通过那个比这座城市都要古老的黯黑玄武岩地下室——在没有哨兵看守的深处会涌出寒冷的气流。我想到了伟大种族所惧怕的东西,而且那东西可能至今仍潜伏在那里——尽管十分虚弱、濒临死亡——就在下面。我想到了那些疑似五个环形的足迹,以及我梦境中有关此类东西的场景——怪异的狂风和喧闹的哨音总是与其相关联。而后,我还想到了那些现代澳洲土人所讲述的传说——其中详述了恐怖的狂风与无名的地下废墟。

另一些丑恶的报道称我和一些神秘团体的领头人有着亲密往来,还和那些被怀疑与恐怖古老世界中无名的祭司团体有着关联的学者们交往甚密。对于这些流言蜚语,尽管从来未经证实,但也无疑因我所阅读的内容而激发了人们的猜忌——毕竟在图书馆里翻阅那些稀有典藏定会招惹来关注的目光。还有些确凿的证据——写在笔记边缘的字迹表明——我曾详细阅读过以下内容:如德雷特伯爵所写的《尸食教典仪》、路德维希·普林所著的《蠕虫的秘密》、冯·容兹笔下《无名祭祀书》,以及《伊波恩之书》现存的部分疑惑残篇,还有阿拉伯疯子阿卜杜·阿尔哈兹莱德所著的骇人篇章《死灵之书》。同样毫无疑问的是,在我发生怪异变化的那段时间,悄然开始了一股新奇又邪恶的地下邪教活动。

返回途中,我认出了墙体上雕刻的符号,就知道应该从右边进去,而且最后——路过了我之前查看过的另一本书后——就来到了有着许多分支拱门的圆形巨大场地。我立刻认出自己是从右手边那个拱门进来的,便毫不迟疑地走了出去。为我走进去之后便意识到接下来的路程会很艰难,因为档案馆大楼外面的建筑都已呈现着倒塌的景象。由于身上新增加的金属箱子增加了负担,我发现当我在各种碎石瓦砾中跌跌撞撞地前行时,想要保持安静就愈发地困难了。

我在诸所大学的学习中能够异常迅速地掌握所学内容,这令很多人印象深刻,就好像这个第二人格远比我自己拥有更为聪慧的头脑。我还发现自己的阅读速度和自我学习能力同样卓尔不群。只是在快速地翻书过程中,字迹划过眼梢的一刹那,我就可以掌握所有的细节;不仅如此,我能够瞬间理解那些复杂的图表更是天赋异禀。尽管我总是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去外露这些能力,但总会有一些负面报道丑化我的这种能力,认为我用这种能力操控别人的思想和行为。

之后,我来到了犹如天花板那么高的石堆前,我之前在那里面挖出过一条狭窄的通道。再次要从这里通过令我的恐惧感油然而生;因为那时从这里通过时,我弄出了些声响,而我现在——看过了那些可疑的足迹后——惧怕一切声响。而且这箱子也增加了穿过那狭窄缝隙的难度。但我还是尽力爬上了那堆阻碍物,并把箱子先从缝隙退了进去;然后,我就叼着手电筒,费力地爬了过去——我的背部仿佛遭受了之前那些参差不齐的钟乳石的撕扯。而当我试图抓住箱子的时候,它突然坠落到我面前那堆斜坡的不远处,同时发出了一阵令人不安的杂声并由此而激起了一阵回响——结果,把我吓出了一身冷汗。见此情景,我立刻冲了出去,没有再弄出什么声响就把箱子拽了回来——但随后,我脚下的石块突然滑落,并引起了一阵空前的喧闹。

我不会讲太多关于1908到1913年这段时间的生活,因为读者们可以用一些其他方式搜集到这些信息——我以前也是这么做的——在一些过去的报纸以及科学杂志上完全找得到。之后我得到了原有的资金,并有规划、有统筹地把它们花费在旅游和各种学习中心的研习上了。然而,我的那些旅行都极其怪异,千里迢迢地去往人迹罕至的荒凉之地。1909年,我在喜马拉雅山上逗留了一个月;1911年,我骑着骆驼走过了阿拉伯不知名的沙漠,这次旅行还引发了不小的关注;那些旅行中的所见所闻是我从来未能获得过的。1912年夏天,我租了一艘船,并航行至斯匹茨卑尔根岛北部的北极区域,但结果却不尽如人意。那一年的晚些时候,我花费了几周的时间一改往日常态,独自在弗吉尼亚州西部广阔无垠的石灰岩洞穴中进行了一次地下探险——那里就像是个巨大漆黑的复杂迷宫,根本就别想寻到我来时的足迹。

这阵喧闹声就是我毁灭的根源。因为,无论真假,我觉得自己听到了身后那遥远的深渊对此作出了可怕的回应。我觉得自己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哨声——与地球上的任何声音都不同,也完全没有合适的词汇来对其进行描述。那有可能只是我的想象。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稍后的事情就是个种无情的讽刺——因为,若不是那块坠落的石头所引起的恐慌,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可能永远都不会发生。

只有我的二儿子温盖特似乎能够战胜因我的巨变而被唤起的内心恐惧和厌恶。他确实感觉到了我只是个陌生人,但八岁的他仍然坚信有一天我会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当我恢复正常后,他来找到我,并且法院把他的抚养权归还到我手中。在接下来的几年中,他一直帮助我潜心研究。而今三十五岁的他已然是米斯卡塔尼克大学的一位心理学教授。但我并不好奇于自己曾给人们带来的恐惧——因为我确信1908年5月15日醒来的那个人,无论从心智、音色还是面容方面来看,都不是纳撒尼尔·温盖特·皮斯利。

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彻底发狂了,而且一发不可收拾。手里握着手电筒、虚弱地抓住箱子,疯狂地向前方逃窜,而且当时我满脑子想的只有一个疯狂的欲望——冲出这片犹如噩梦般的废墟,走向外面遥远的沙漠世界,并感受那头顶的月光。到达了那高耸如矗立在无尽黑暗中、碎石瓦砾堆成的山丘时,我几乎都没有认出它;再次攀爬那陡峭的斜坡,那些参差不齐的石块和碎片擦伤了我的皮肤、割破了血肉。随后,更大的灾难降临了。正当我不顾一切要穿过顶峰的时候,完全没有意识到前方突然下降的坡面。因此,我的脚完全踏空了,然后就卷入了一场天翻地覆的塌陷之中,滑落的巨石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喧嚣声,撼天动地的回声甚至传到了黯黑深渊的气流之中。

然而,我几乎没有遇到什么真正的朋友。我的言行举止中似乎隐匿着什么东西,总会令所有见到我的人心生恐惧与厌恶,就好像我已经偏离了正常和健康。这种黑暗、隐藏着的恐怖思想仿佛与某种遥远的、无法估量的鸿沟相连,甚至永久并广泛地存在着。我的家人也无一例外;从看到我怪异走路方式的那一刻,我的妻子就一直用极其恐惧和厌恶的神情看待我,并坚称我是一个篡夺了她丈夫身体的某种异类生物。1910年,她申请了法定离婚,就算我在1913年恢复了正常之后也一直拒绝与我见面。我的大儿子和小女儿也是同妻子一样的感受,自那以后,我也再未曾见过他们。

我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摆脱这场混乱的,但却在记忆中留存了些短暂的意识片段——在持续的铿锵声中,我一路沿着通道跳跃攀爬,期间还不时被绊倒——但我一直都带着箱子和手电筒。之后,正当我即将到达那座远古的玄武岩地下室时,恐惧感向我袭来,随后我便彻底疯狂了。随着石块崩塌的回声逐渐衰弱,响起了一种可怕的、怪异的哨音——而我认为自己之前曾听到过这声音。这一次的声音真实得毋庸置疑——而且更为糟糕的是,它并非从后面的无底深渊中传来,而是来自我的前面。

只要得到允许,我几乎一直都在大学图书馆中,而且不久之后便安排了一些怪异的旅行,以及去往欧美的一些大学参与特殊的课程。这一系列举动在接下来的几年中都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在那一段时间里,我的身边总是不乏学识渊博的人,因为我的案例在那些心理学家之中小有名气。他们在讲座中把我当作典型的第二人格案例——但我时不时展露的某些怪异症状或是精心掩饰的嘲笑神情,总会令那些讲演者感到十分困惑。

那个时候,我可能惊声尖叫起来。因为记忆中闪现出了一幅模糊的画面——我正在远古之物那座邪恶的玄武岩地下室上方飘浮而过,还听到下方无尽的黯黑深渊中那扇敞开着、没有守卫的门里传来了可憎的怪异哨音。同时还涌出了一阵风——不仅是寒冷潮湿的气流,而是一种有目的的、凛冽的、猛烈而又狂暴的风,从那邪恶的深渊中喷涌而出,而且哨音也正是从深渊中传出的。

与此同时,医生们也发现我的确掌握了一些几乎不为人知的学识——但我更愿意隐藏这些知识不被人们所知。我总会漫不经心地提及一些发生于黑暗时代、不被历史承认的具体事件——当我看到听众们露出惊讶的表情时,便会像是玩笑一样忽略掉那些叙述。而且我探讨未来的方式,有两三次着实给听者带去了恐慌。随后,这些离奇的话语片段就不再出现了,但有些旁观者却认为我只是更加谨慎地不显露那些怪异的学识,而不是真的消失了。实际上,我总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投入到这个时代的语言、习俗以及观点之中,我就好像是一个来自遥远彼方的求学旅者。

我还记得自己在各种障碍物间跌跌撞撞奔跑的情景——从下方与身后的空间内呼啸而出的狂风与尖锐的声音愈演愈烈,似乎有意地在我周围盘旋缠绕。然而我身后的那股风却产生了怪异的作用力——它在阻碍我前进而不是顺势帮助我,那股力量就好像是在我周边缠绕着的套索或是绞索。此时,在翻越一堆巨石的阻碍时,我发出了一阵碰撞声,但也无暇去留意,稍后便再次到达了通向地面的建筑中。我记得自己曾瞥见了通向众多装满机器的房间的拱门,而且看到那个斜坡通向的邪恶的活板门一定正在下面两层敞开着时,我几乎要哭喊起来。但我抑制住了自己的情感,同时一遍遍喃喃自语地安慰着自己——这一切不过是梦一场,我很快就会从中醒来。也许我正身在营地的帐篷里——又可能是在位于阿卡姆的家中。有了这些希望的支撑,我振奋了精神,开始爬上通往高处的斜坡。

虽然体力很快就恢复了,但我还是要重新学习如何使用双手、双腿以及身体的其他部分。因为这些原因,还有一些因记忆缺失而导致的其他障碍,在一段时间内我都要受到严格的医疗看护。当我发现自己没法掩饰记忆缺失的问题时,就大方地公开承认了自己失忆的状况,并且渴望习得各种各样的信息。实际上对医生们而言,当我知道自己患上了失忆症并把它当作一件很自然的事情时,我就对自己原来的身份失去了兴趣。他们发现我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去学习历史、科学、艺术、语言和民俗的一些相关知识——有的极其晦涩难懂,有的则是些幼稚的简单问题——但多数情况下都很奇怪,我对这些毫无印象。

我当然知道,自己还要再跨过那处四英尺宽的裂缝,直到我快到达那里的时候,才意识到事态的可怕,因为此前我的脑海中一直充斥着其他的恐惧。在下坡的时候,越过那里还算容易——但此时正在上坡的过程中,浑身被恐惧束缚着,筋疲力尽,又加上了金属箱子的重量,而且那股邪恶的狂风还在后面异常地拖拽着我,所以还能轻松地越过那道缝隙吗?直到最后一刻,我依旧在思考这些问题,除此之外,还想到了那些可能潜伏在裂缝下方黯黑深渊中的无名之物。

我的言语似乎也变得异样,竟十分笨拙地用发音器官摸索着说话,措辞也不精准、极其僵硬死板,就好像是煞费苦心照搬课本学来的语言。而且我的发音也十分粗劣怪异,讲出口的习语包括了零碎的奇怪古文,还有一些完全难以理解的表达——二十年之后,当时一位最年轻的医生仍然记得其中一些狠毒,甚至是恐怖的话语。因为在之后的日子里,这一短语真的应用起来了——它最初出现在英格兰,随后是美国——虽然这个短语十分复杂,而且毋庸置疑是个新词,但它与1908年阿卡姆镇上那个怪异的病人说出的难懂话语如出一辙。

不断摇晃着的手电筒发出的光线越来越弱,但我仍旧可以凭借一些模糊的记忆感知到何时靠近了裂缝处。身后凛冽的狂风,以及那让人心生厌恶的尖锐声此时正像一剂仁慈的麻醉药,削弱了我对前方那道裂开的鸿沟的可怕想象。随后,我逐渐意识到我的前方涌来了更为猛烈的狂风和哨音——一波让人心生厌恶的东西如同潮水般从难以想象的深渊中穿过了裂缝,汹涌而出。

关于之后发生的一切我都是从别人口中获知的。事情发生后,我就立即被送回了位于克兰街道27号的家中并接受了最好的医疗护理,但却还是在长达十六个半小时的时间内毫无意识。5月15日凌晨3点我睁开了眼睛并开始说话,但不久后,我的表情和语言就把医生和家人给吓坏了。很显然那时我并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以及过去的一切,但出于某种原因我似乎很急着掩饰自己的无知。我用奇怪的眼神盯着周围的人,面部肌肉也全都扭曲在了一起,呈现出一种完全陌生的状态。

如今,纯粹噩梦的所有最骇人的部分降临在了我的身上。理智已经泯灭——除了想要逃脱的动物本能,所有的一切都已变得毫无意义。我只有挣扎,然后冲向了斜坡碎石的上面,就好像根本不存在什么鸿沟一样。随后,我看到了裂缝的边缘,使尽浑身力气发疯般跃了过去;顷刻之间,我就陷入了喧闹的漩涡之中——令人厌恶的声音,以及完全有形、能够触碰到的黑暗。

上午10点20分的时候我彻底崩溃了,当时正在给三年级以及几个二年级的学生上政治经济学第六课——历史和现今的经济走势。我的眼前开始出现一些奇形怪状的物体,并觉得自己正在一个光怪陆离的房间,而非教室之中。随后我的思绪开始游离、言语不清,就连学生们也开始觉得不对劲儿。再后来我就倒下了,失去了意识并瘫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没人能够叫醒的昏迷之中。当我恢复意识,重见我们这个正常世界的日光时,已经过去了五年四个月十三天。

这就是我所能记起的全部经历了。任何进一步的印象就都是些错乱的幻影。梦境、疯狂和记忆狂乱地融合在了一系列奇幻而又断断续续的幻想之中——与任何真实之事都毫无关联。我似乎曾惊恐地坠入了无尽的、黏稠的、可感知的黑暗深渊中。一阵熙熙攘攘的喧嚣于我来说陌生至极,与我们所知道的任何地球之物或是生活在地球上的有机生命体发出的声音天差地别。我脑海中那些休眠的、基本的感官似乎又恢复了生命力,向我诉说着那些飘浮的恐惧之物居住的深渊及空间,以及它们通向的阴暗悬崖与海洋,还有大量永不见天日的、布满无窗玄武岩高塔的城市。

那天是1908年5月14日,星期四,我患上了怪异的遗忘症。这病症来得极其突然,但后来我意识到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一些模糊、简短的幻象——前所未有的混乱幻象搅得我心神不宁——这一定就是病发前的预兆。我的头部开始剧烈疼痛,感觉十分怪异——我从未有过这种体验——就好像有什么人在试图占据我的思想。

原始星球的奥秘以及无法追忆的远古情景无声无息地从我脑海中闪过,还有些为我所知的事情——但在曾经最为疯狂的梦境中都没有显露过。潮湿水汽的冰冷手指一直紧抓着我、慢慢地啃噬着我。那种可怕的、令人憎恶的哨音似恶魔般尖叫着,声音盖过了周边黯黑漩涡中交替更迭的喧嚣与死寂。

乔纳森和汉娜·温盖特·皮斯利是我的双亲,他们都是源于黑弗里尔市健康古老的家族。我出生并成长在黑弗里尔市金山谷附近博德曼街道上的一处古老田园,直到我十八岁的时候才第一次去往位于阿卡姆的米斯卡塔尼克大学。1889年毕业后,我又去哈佛大学攻读了经济学位,并于1895年再次回到米斯卡塔尼克大学教授政治经济学。在接下来的十三年中,我的生活一帆风顺、幸福安逸,没有一点波澜。1896年,我娶了同在黑弗里尔市的艾丽丝·吉泽尔为妻,随后于1898年、1900年和1903年有了三个孩子分别名为罗伯特、温盖特和汉娜。1898年,我当上了副教授,并在1902年荣升为教授。那个时候,我对神秘主义和变态心理学一点兴趣都没有。

之后,还出现了我梦境中那座宏伟城市的景象——不是废墟,而是我梦中那般完整的样子。接着,我又置身于那个锥体的非人类躯体之中,混迹在伟大种族的群体与那些被俘获至此的异族灵魂之中,那些异族灵魂们拿着书籍在宽阔的通道和巨大的斜面上来来往往。然而,叠加在这些画面之上的则是些一闪而过、又看不见的骇人意识——其中包含了绝望的挣扎。扭动着挣脱那些呼啸狂风紧紧缠绕的触手,在半凝固的空气中,如同一只发疯般的蝙蝠在奋力逃脱,在黑暗的漩涡中疯狂地挖掘,以及在坠落的巨石堆中跌跌撞撞地攀爬。

我的名字是纳撒尼尔·温盖特·皮斯利,如果有人记得约三十年前的报纸新闻——或是六七年前的心理学杂志上的信件和文章——便会知道我是谁,以及我是做什么的。这些报刊详细记录着我从1908年到1913年那场怪异的失忆,而其中大部分内容都是有关古老的马萨诸塞州小镇暗流涌动的一些恐惧、疯狂,以及巫术的传说,那里也是我过去和现在一直居住的地方。然而我早该知道,在我的家族继承以及早期生活中都是没有任何疯狂或是邪恶之事的。极其重要的事实是源于外界的某种暗影突然席卷了我,可能是几个世纪以来阿卡姆这座破败、笼罩在谣言之下的小镇极其容易受到一些黑暗之物的吞噬——但鉴于之后我所研究的其他案例,这样的说法似乎并不可信。但重要的是——我的先祖及家族背景都很正常。但关于那来自其他什么地方的东西——什么地方?即使现在我也不能保证用简洁流畅的话语描述出来。

这其中曾出现过一个怪异而又模糊的片段——我的头顶盘旋着一片模糊、泛着蓝色的微弱光亮。随后,出现了狂风在后面追赶我攀爬的梦境——在仿若面露讥讽的月光中,蠕动着爬过了一堆巨大的碎石——我通过之后,它便在恐怖的暴风中滑落崩塌了。因为看到了那令人发狂的月光照射出的邪恶而又毫无变化的光线,我最终意识到自己已经返回了那个客观现实的清醒世界。

这些文字是我在返乡途中搭乘的客船船舱内所写的,那些熟悉普通报刊或是科学杂志的人们会非常熟悉这篇文章前面的大部分内容。我应该会将这些拿给我的儿子——米斯卡塔尼克大学的温盖特·皮斯利教授;很久之前,我患上了怪异的失忆症,而他是家中唯一寸步不离留在我身边的人,也是最了解我真实内心的人。如果我跟他讲起那决定性的一晚,在所有尚存于世的人中,他也许是最不可能嘲笑我的。直到开船之前,我都没有向他透露一丝消息,因为我觉得他最好还是通过文字来了解所发生的事情。在他闲暇之余,反复阅读那些文字,这样在脑海里形成的画面要比我杂乱无章的说辞更为可信。他可以用自己认为最妥当的方式处理这些内容——据此加一些适当的评论,然后向任何可能会有好结果的区域公开。考虑到一些读者不太了解这起事件的先前内容,我为此写了能够充分总结事件发生背景的引言。

我继续在澳大利亚的沙漠里向前爬行,而我周边呼啸着的狂风是我之前在地球表面从未见过的。我衣衫褴褛,浑身也都是大面积的擦伤和划痕。我慢慢恢复了清醒的意识,但却分不清楚哪里是真实记忆的结束,而哪里又是错乱梦境的伊始。似乎曾有一堆巨石,而且那下面还隐藏着一个深渊,一段来自远古的骇人启示,还有最后一段噩梦般的恐怖——但这其中有多少是真实的?我的手电筒、还有一个也许是我曾经发现的箱子都不见了。真的存在这样一个箱子吗——或是什么深渊——又或是成堆的碎石?我抬起头向后面望去,映入眼帘的就只有连绵起伏的贫瘠荒漠。

假使我当时是神志健全、头脑清醒的,那么之前就还从未有人遭遇过我在那一晚的经历。不仅如此,我长期以来都试图将一切归结为神话或梦境,但此事却可怕地印证了所有事实。好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一切的真实性,因为我恐怕自己遗失的记忆——如果它真实存在,并被带出了那毒害的深渊——就会是无可辩驳的证据。我孤身一人面对这份恐惧,而且直到现在,我都未曾向任何人透露过此事。我无法阻止其他人朝着这个方向继续探寻,但机遇好像从未站在他们一边,移动变化的沙丘也为其增添了阻碍,以至于他们还未寻得任何蛛丝马迹。然而现在,我必须明确给出某些明确的阐述——不仅仅是为了寻求我精神上的平静,更是要警告那些可能对此文做出深度解读的人。

恶魔似的狂风已经渐渐平息了,如真菌般肿胀的月亮也染红了天边沉入了西方。我踉跄着站了起来,开始朝营地所在的西南方跌跌撞撞地走去。我到底经历了什么?难道我只是在沙漠中突然崩溃失去了意识,从而拖着被梦境鞭笞的身子走过了几英里的沙地和埋没的石块吗?如果并非如此,我又该怎么继续活下去?因为在这样新滋生的疑虑中,我曾经坚信那些神话孕育了我不实幻象的信念,再次在那些可憎的原有疑虑中瓦解了。如果那深渊是真实存在的,那么伟大种族也是真实的——它们在广阔宇宙的时间漩涡中穿越而侵占其他躯体的事情就不再是神话或噩梦,而是恐怖的、击垮灵魂的事实。

遭受了二十二年的噩梦之袭和恐惧之害,只有孤注一掷地去相信自己的某些印象仅是虚构神话的来源,才能勉强存活下来。1935年7月17日至18日的那个夜晚,我认为自己在西澳大利亚发现了一些东西,并且我愿意担保这件事情的真实性。我也有理由去期望我所经历的部分或全部都是幻觉——的确,能够解释这一现象的原因太多了。可是,所发生的事情实在真实得骇人,以至于有时候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这种期望没有可能。如果这种事当真发生了,人类一定要做好准备接纳全新的宇宙观,仅仅是提及那翻腾的时间漩涡都会令人吓得麻木,但也要在其中找清自己的位置。人类也要时刻对潜在的危险保持警觉,尽管这种危险不会吞噬整个人类种族,但却会给那些爱冒险的人带来怪异而又无法估测的恐惧。就是因为我极力主张的后一个原因,我才耗尽了自己的力量,并最终放弃了之前所做出的努力——我的探险小队原本计划要去探索那些未知的、原始的石头碎块。

在我患上了失忆症的那段黑暗而又令人困惑的日子里,是否真的被带去了一亿五千万年前那个史前的远古世界呢?我如今的这具躯体是否曾被那个来自远古时间洪流中可怕的异族灵魂占据?作为那些笨重的恐怖之物所俘获的灵魂,我是否真的知道那座被诅咒的石砌城市在全盛时期的模样,而且还置身于那个与我交换灵魂的成员那令人厌恶的躯壳中,并在那些熟悉的通道中蜿蜒前行?那些折磨了我二十多年的梦境是否完全经由那些怪异的记忆而滋生蔓延?那些来自难以企及的时间和空间角落中的灵魂,我又是否真的曾与之有过交谈,曾了解宇宙过去及未来的奥秘,还曾记录下我所生活的世界的历史,并将其保存在那些宏伟档案馆的金属箱子里?然而其他的那些——那些令人震惊的、呼啸着狂风和恶魔般哨音的远古之物——当各种生命体在这颗日益磨损的星球表面上进行着自己千万年的生命历程时,远古之物是否真的于黯黑深渊中逗留和潜伏,就那样等待着直至慢慢消亡?

I

我不知道。如果那深渊以及因它而产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话,那就没有任何希望可言了。如果一切都是真实的,那么在这个人类世界上就存在着可笑的、令人难以置信的超越了时间的印记。但万幸的是,没有证据表明这一切并不可能是我梦境中那些神话故事所孕育出的新场景。我并没有带回来那个本可以成为证据的金属箱子,而且迄今为止那些地下通道也未被人们发现。如果宇宙法则是仁慈的,那一切就永远不会为人所知。但我必须将自己的所见所思告诉温盖特,让他以心理学家的身份来衡量我经历的真实性,并将这份记述告知给其他人。

1936年6月《惊骇科幻小说》中的插画。

我曾说过,那些年我曾受梦境折磨的骇人真相,与我曾在那些被埋没的巨大废墟中所看到的真实场景有着绝对的关联。尽管我还是难以逐字写出那些重要的真相,但所有读者都能够猜出其中蕴含的意义。当然,这与那本放置在金属箱子里的书籍有关——我在沉积了上亿年的灰尘中,将其从它那被人遗忘了的架子上拖拽出来的箱子。自从人类出现在这颗星球上以来,它就未被发现或是触碰过。然而,当我在那个恐怖的巨大深渊中将手电筒照向书页的时候,我看到那脆弱的纤维篇章历经岁月的侵蚀已经泛出黄色的斑迹,而上面用怪异颜料书写的字母并不是任何地球形成初期的未知象形文字。事实上,那上面书写的正是我们所熟悉的字母,是由我亲笔写下的英文词汇。

这部鸿篇巨著创作于1934年11月到1935年2月22日,是洛夫克拉夫特继《疯狂山脉》后的又一部匠心之作。这可能是他唯一一部受电影《伯克利广场》(1933年)所影响的作品。电影中主人公穿越时空,附体祖先之灵魂。洛夫克拉特带着这种思路,跨越时空的阻隔完成了这部作品。洛夫克拉夫特最初创作了16页手稿,觉得不尽如人意,便放弃了。完成作品后他也不是很满意,但在未经他允许的情况下,唐纳德‧旺德雷将这部作品提交到《惊骇科幻小说》,并在1935年6月公开发表。

(张琦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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