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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夜幕中的朋友和同伴,你们之中,欣喜于犬吠与流血的人,漫步于坟墓之间暗影中的人,嗜血及给凡人带去恐惧的人,歌果王后,摩门教徒,千面之月,会称赞我们的献祭!
马隆想立即多去几个房间搜寻,但也是不可能的,送信的人来报告,称破败不堪的教堂舞厅已经完全空荡了,他决定去苏达姆的地下室公寓一探究竟。他认为那个公寓一定有着关于这个异教的什么线索,而且很显然的是,那位神秘的学者成为了异教的中心和头领;马隆彻底搜寻了霉烂潮湿的房间,也当真是在预料之中,他发觉那里如停尸房般的模糊气味,又仔细察看了被粗心散落在各处的怪异书籍、乐器、金锭,以及带有玻璃塞的瓶子。一只瘦骨嶙峋、黑白相间的猫在他脚下徘徊移动,几乎绊倒了他,与此同时还打翻了一个装有半瓶红色液体的杯子。这些对马隆造成了极大的冲击,至今,他也不确定自己所见的一切;但在梦中,他仍然描绘着那只猫变化成骇人的怪异模样急忙逃走的情景。随后,他来到了锁着门的地窖前,想找些什么东西将其砸开。附近正好有一把沉重的椅子,结实的座椅砸坏那块古老的木板绰绰有余。一条裂缝很快就被砸开了,随即扩大成了窟窿,然后整个门就都被打开了——但却是从里面打开的,不知从哪里来的冷冽寒风呼嚎着涌出,随之而来的还有无底的深坑散发的所有恶臭,一股可感知的吮吸力缠绕在僵直的侦探身上,这股力量不为地球所有,也更不是来自天堂,就这样拖着他穿过了洞穴,坠到了一片无边际的地方——那里充满了窃窃私语、哀嚎悲叹以及阵阵耸人的嘲笑声。
之后发生了两件大事,虽然两者之间差距较大,但却都与马隆所预想的案件有着莫大的关联。一件是于《鹰报》低调刊登的罗伯特·苏达姆与贝塞德的柯妮丽娅·格里森小姐订婚的消息,这位年轻的女士有着极好的社会地位,而这位上了年纪的准新郎实在是与她相去甚远;另一件是警察收到报告,称有人透过地下室的一扇窗户,看见了被绑架的孩子的面孔,而后警察在教堂舞厅发动了搜捕行动。马隆也参与其中,并在屋内进行了仔细的查看。事实上,警察来袭的时候,建筑物已经被完全废弃了,结果一无所获,但马隆敏锐的凯尔特人思绪却被室内的许多东西扰乱了。镶板上粗糙的绘画令他厌恶,上面画着一张张神圣的面孔,却带着愤世嫉俗的表情,面露讥讽。这幅画哪怕是极为平凡的信徒都难以认同,都会认为它过于随意。此外,他也不喜欢布道坛上方墙体上的希腊语题词,那是一种古老的咒语,他在都柏林读大学的日子里曾偶然见过,其字面翻译的意思就是:
当然,那只是一场梦,所有的专家都这样告诉他,而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去证明这是真的。事实上,他倒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梦,那么老旧的砖砌贫民区,和那些黝黑的外国人的面孔,就不会如此深地侵蚀其灵魂了。但那时的一切都真实得让人惧怕,什么都不可能抹去那晚的记忆——那些漆黑的地下室,那些巨大的拱廊,那些半成型的魔鬼拿着吃了一半的东西寂静地阔步向前,而它们紧握着的东西——依旧存活的肢体,尖叫着祈求宽恕或是疯狂地大笑。焚香和腐烂的气味聚集在一起,令人恶心,眼睛能看到黯黑的空气飘浮着,空气阴沉,大体无形的自然力又若隐若现。黑色黏稠的水流不知在何处拍打着漆黑的码头,沙哑的铃铛声颤抖着发出响亮的声音,回应着一个裸体、发着磷光的东西的疯狂傻笑。随后,它游入马隆的视线之内,爬上岸,然后爬上了后面雕刻着金色的基座上,蹲坐在那里,斜眼看着外界。
如果马隆那时继续致力于这桩案件,他会发现些什么?我们无从知晓了。当时,城市和联邦当局之间爆发了一场愚蠢的冲突,这期间警探们忙于其他任务而将此调查暂停了数月。马隆虽然被调任到其他任务中,但他对此案件的兴趣从未消减,也一直对于罗伯特·苏达姆身上开始发生的变化感到困惑。一场绑架和失踪案的风波令全纽约城骚动不安,就在那时,不修边幅的学者蜕变成了全新的模样,突如其来的变化令人们同样感到震惊。一天,人们在市政厅附近看见他,脸腮打理得光洁、头发梳理得整齐、身上穿着干净雅致的服装,从那以后,每天他的身上都会有些说不清楚的改变之处。他开始持续保持自己崭新的形象,眼睛里也开始闪烁着异常的光芒、就连讲话都变得干脆利落,并开始逐渐摆脱长久以来毁坏他身型的肥胖问题。现在,人们经常会误认为他要比实际年龄小得多,他步伐轻快、举止充满活力地配合着自己全新的形象,并且那头蓬乱的白发竟怪异地重新变黑了,不知为什么,总之那头发显然不是染色而成的。数月过去,他还修葺并重新装修了弗莱特布什公寓,这令其新朋友深感震惊。他甚至开放了公寓用作一系列活动的招待场所,把所有记得的熟人都叫来,而且完全原谅了之前想要剥夺他自由的亲戚,并欢迎他们至此。有的来客是出于好奇,有的则是出于职责;但所有人都醉心于这位先前的隐者所展现出的温文尔雅的态度和文质彬彬的礼仪。他称自己已经完成了应做的大部分工作;最近又从几近被遗忘了的欧洲朋友那里继承了一些财产,并要将自己余下的岁月过成更加愉悦的第二春,安逸、关怀和节食对于他来说都已成为了真切的现实。从那以后,人们很少能在雷德胡克见到他,他越来越多地周旋于与他匹配的社会阶层。警察们注意到,匪徒们愈加频繁地聚集到那座老旧的石砌教堂,而不是去帕克区的地下公寓了,但依旧还有许多邪恶的物种在那座地下室和其附属建筑里面游荡。
无尽黑夜下的街道似乎向四面八方散去,直到有人怀疑这里是某种感染的根源,这毒素注定会使城市慢慢腐坏并将其吞噬,散发着恶臭的混合瘟疫也会吞没这个民族。无尽的罪恶进入了这里,而这种罪恶又被加强了,亵渎神明的仪式开始咧嘴嗤笑着前进,这种死亡是要将我们腐烂至真菌般的畸形,可怕到连墓地都不愿容纳。撒但在这里建造了他的巴比伦庭院,在孩童纯洁无瑕的血液中,发着磷光的莉莉斯冲刷着她不洁的肢体。梦魇和魔魅咆哮着颂扬月阴女神赫卡忒,无头的怪胎在向地母神哀诉。山羊跳向微弱的、受诅咒的笛声飘来的地方,潘神越过扭曲的似肿胀的癞蛤蟆般的岩石,无休止地追逐畸形的农牧神。摩洛神和恶魔亚斯她录也在这种场合现身;因为在所有诅咒的典范中,意识的边界已经毁坏了,这个世界自然根本无法对抗从黑夜的井中汹涌袭来的东西;当圣人拿着可憎的钥匙无意间进入金库里面——这里面锁着满溢的流传下来的恶魔传说,此时就没有任何神迹或祷告能够遏制这场已经发生的巫术骚乱了。
新访客和固有的匪徒都会定期出现在苏达姆壁垒森严的夜间会议中,而警察很快了解到,这位往昔的隐士还租用了其他的公寓,为这类仿佛知道密码的人提供住处;最后,他租用了三栋房子为这些怪异的同伴提供永久的庇护。因而,他现在很少回弗莱特布什的住所了,就算回去也只是为了拿书、还书;而他的面孔和行为方式都达到了令人震惊的狂怪程度。马隆曾对他进行过两次询问,但每次都被粗鲁地拒绝了。他说,他不知道任何神秘阴谋或迁徙行为;也不清楚库尔德人如何能够入境或是他们想要得到什么。他称其工作就是不受干扰地研究区域内所有移民的民俗;而警察也无权干涉这项工作。马隆提及苏达姆撰写的老旧小册子上卡巴拉和其他神话,并深表赞赏,但老人的缓和也只是片刻的,马上又恢复了强硬的态度。他感觉受到了侵犯,并且毫不犹豫地驱逐了马隆;最后,马隆厌恶地放弃了继续与他交谈的想法,转而去寻求其他途径的信息。
刹那间,一束有形的光亮射透了这些幽灵,马隆听到本该已经死了的亵渎神明之物中间发出了划桨的声音。随后,船首挂着灯的小船冲进了视线内,将船绑在了石砌码头覆有黏液的一个铁圈上,而后,几个皮肤黝黑的男人抬着一个裹着铺盖的长形重物跃出了小船。他们将其抬到有着雕刻的金色基座上那个裸体发着磷光的东西面前,基座上的那个东西嗤笑着,然后用爪子扒拉铺盖。随后,那些皮肤黝黑的男人解开铺盖,将尸体笔直地撑在基座前,老人那肥胖、坏疽的尸体,胡子拉碴,一头白发随意地散乱着。发着磷光的东西又开始窃笑,然后人们从口袋里拿出来了几个瓶子,用那里面红色的液体涂在了老人的脚上,然后又将瓶子递给了那东西,它就这样喝下了其中的液体。
警察的办法总是各式各样,又极为巧妙。低调的漫步闲逛,看似随意实则仔细斟酌的问话,后裤兜里及时备好的酒,以及让人闻风丧胆的犯人审慎的对话,马隆通过这些方式了解到了许多关于这场风波鲜为人知的事实,而这场风波不安的前景已变得来势汹汹。这些不速之客的确是库尔德人,但却说着晦涩的方言;相比精准的语言,这些话让人困惑、难以理解。这些人多数以码头工人和未经批准的小贩工作维生,也频繁地在希腊餐馆中提供服务以及照料街角处的报摊。然而,大部分人都没有什么明确的维生手段,因此显然从事了犯罪活动,其中最难以形容的就是走私和贩卖违禁品。他们搭乘蒸汽船而来,那显然是不定期货船,然后偷偷地在一个了无月光的夜晚再换乘划艇,接着在某一个码头偷偷潜入,随着一条隐匿的河道去向一所房屋的秘密水池中。向马隆提供消息的人记忆极为混乱,因此马隆无从知晓码头、河道及房屋的确切位置,就连最有能力的消息人也无法准确传达这些潜入者的语言;马隆也不知道这种有序的输入行为背后的原因。他们绝口不提所来之处的确切地点,也不会大意到透露出引领他们的中间人。被问及他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时,他们会表现出类似极度恐惧的情绪。而其他种类的匪徒也同样缄默不言,收集到最多的信息则是某一个神或伟大的神职人员向他们允诺称,在一片陌生的土地上有着他们闻所未闻的力量、超自然的荣耀以及强大的统治者。
突然,从一条没有尽头的拱廊里发出了恶魔般嘎吱的声音,那是亵渎神明的风琴在呼哧作响,来自地狱般的嘲笑声嘶哑着,那讥讽的低音足以令人窒息,轰鸣的声音就这样向外传来。瞬间,所有移动的实体好像受到了电击一般;并即刻形成了一支仪式队伍,恶魔般的群体蜿蜒前行,朝着声音传来的尽头摇摇晃晃地走去——其中有山羊、塞特、潘神、梦魔、魔魅、狐猴、扭曲的蟾蜍、无形的元素、长着狗面发出吼声的东西以及在黑暗中无声阔步前行之物——这些都是由蹲坐在有着雕刻的金色基座上的、令人厌恶的那个裸体且发着磷光的东西所引领的,现在,它胳膊里夹着肥胖老人那目光呆滞的尸体,粗鲁地阔步前行。皮肤黝黑的怪异人群在它的身后舞动,整个队伍也以酒神节的狂热蹦蹦跳跳。马隆神志混乱、意识模糊,在人群后面踉跄地走着,相距几步之远,他甚至怀疑自己身处在另一个世界。之后他转过身,蹒跚着无力地倒在了冰冷潮湿的石头上,大口地喘息并颤抖着;而恶魔般的风琴正发出低沉沙哑的声音,狂热人群的吼叫声、嗡嗡声和叮叮声正逐渐地衰弱、渐渐远了。
IV
马隆模糊地意识到了遥远之处喊叫的怪物和令人震惊的低沉沙哑声。仪式献祭的哀号和怨诉通过拱廊,传到了马隆耳中,最后还传来了他曾在教堂舞厅的讲道坛上面读过的骇人希腊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