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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讲述这一段往事的时候,曼顿依旧保持着若有所思的模样,但仍渐渐恢复到了他仔细分析时的那副神情。为了能继续讨论下去,他勉强承认世界上的确存在着某些不同寻常的怪物;但他同时也提醒我,即便是自然界中最为病态扭曲的产物也并不是“不可名状”的,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通过科学系统的方法进行描述的。我对他清晰的思路与固执的坚持表示钦佩,并且继续补充了一些我从年岁已高的长者们那里收集到的更进一步的发现。我坦白地告诉他,这些后来流传开的鬼怪传说与某些比任何生物更加骇人的幽灵有关。这些幽灵有着野兽般的模样,偶尔清晰可见,偶尔却只能通过触碰感知它们的存在。它们漂浮在无月的夜空之中,侵扰那栋古老的房子,侵扰房子后面的坟墓,也侵扰着那座位于房子附近、有着无字墓碑与新芽树苗的墓园。正如未经证实的民间故事所讲述的一样,不论这些幽灵是否真的抵撞——或是扼死过——任何人,它们都带来了一种强烈而持久的影像;最近的两代人早已忘记了大部分与之相关的故事——或许是因为没有多少人再去思索这些事情了——但是那些非常年长的当地人却依旧对这些幽灵怀有模糊的恐惧情绪。然而,从艺术的角度来考虑,如果人类心智所投射的灵体被怪诞地扭曲了,那么我们该怎么样用清晰的叙述来表达——或者描述——这种由恶毒与混乱的扭曲所创造的、如同膨胀的恶毒云雾一样的幽灵呢?它本身就是一种对于自然的病态亵渎。再进一步,倘若一个已经死了的、噩梦般的杂种怪物用它的大脑投射出了它的灵体,老实说,这样如同云雾般的恐怖不正是完美的、令人惊声尖叫的不可名状么?
“都不见了。一扇窗户连窗框都不见了,另一扇窗户的菱形窗孔里也看不到一丁点儿玻璃的痕迹。那些窗框的样式——是那种公元1700年之前的格子窗模样。我觉得这种没有玻璃的状态已经持续有一百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了——也许是那个孩子打破了它们,如果他真能撑住的话;传说也没提到这些事情。”
在我叙述这些事情的时候,我的朋友曼顿逐渐安静了下来。我意识到自己的叙述打动了他。当我停顿下来的时候,他并没有报以嘲笑,而是极其严肃地询问起了那个在1793年发疯的男孩——他可能也是我小说中主角的原型。我补充说这个孩子的确值得注意,并且向朋友讲述了那个孩子为什么会走进那座早已荒废而且被人们刻意回避的房屋——因为他相信窗户上会滞留一些难以察觉的影像,而这些影像就映射着那些曾在玻璃前坐过的人们。因此男孩爬上那座可怕的阁楼,想去看一看里面的窗户,因为有些传说称人们看见那扇窗户后面有东西,但他最后却发狂一般尖叫着从里面跑了出来。
曼顿又陷入了沉思。
而我发现的那本先祖流传下来的日记记录了一切;那些悄声谈论的暗喻,还有那些鬼祟而含混的传说。那些传说提到人们会在窗户边看见一些长着一只浑浊眼睛的东西出现在夜色里,或是出现在靠近树林的荒废草地上。曾经那东西在一条阴暗的山谷小道上袭击了我的祖先,并在他的胸口上留下了犄角抵撞的伤痕,还在他的背上留下了像是猿猴爪子造成的抓伤;而当人们从那东西踩踏过的尘土中寻找足迹的时候,他们发现了一些混杂的痕迹——其中有些像是裂开的蹄子,而另一些则隐约地像是类人猿的掌爪。还有个邮递员说他在黎明前月光稀疏暗淡的那段时间里,看见一位老人在草甸山上追逐、呼喊着一个可怖地大步行进、难以形容之物,而且有很多人相信他。1710年的一个夜晚,某个膝下无子、早已破产的老头被葬在了自家房子后面的墓穴里——就在那座空白的板岩墓碑附近。很显然,就在这个时候,一些奇怪的传说跟着流传了起来。他们从未打开通向阁楼的大门,而是将整座房子搁在那里。人们畏惧那座房子,将它完全荒置废弃了。有时那里面会传出一些声响,人们便会开始窃窃私语、战栗发抖;并且由衷地希望那只锁着阁楼房门的锁足够结实。后来,牧师公馆里发生了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没有人生还,甚至没有留下一具完整的尸体,于是人们放弃了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传说逐渐蒙上了一层鬼怪的色彩——我觉得那东西,如果它是个活物的话,肯定已经死了。但关于过去的记忆却依旧令人毛骨悚然地徘徊不去——它如此隐秘,反而更加让人觉得阴森恐怖。
“我想去看看那座房子,卡特。它在哪里?无论有没有玻璃,我都必须去那儿探索一番。还有你抛下那些骨头的坟墓,还有那一座没有铭文的坟墓——这整件事情肯定有点儿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