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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从双向舱门把那六具尸体扔出潜艇,这样“U-29”潜艇上就只剩下我和克伦策两个人了。克伦策看起来极度紧张,不停地喝酒。我们决定,充分利用潜艇里那些没有遭到疯子破坏且储备丰富的食物,以及化学制氧装置,尽可能延长活下去的时间。我们的罗盘、深度计以及其他的一些精密仪器已经被破坏了,不能再用。因此我们只能靠着手表、日历,以及从舷窗观察到的物体移动速度来估判位置。幸好我们还储存了大量的电池,不管是潜艇内的照明还是潜艇外的探照灯都还可以维持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常用探照灯照射艇外,但只能看到海豚一直跟随着我们的潜艇。我对这些海豚产生了科学方面的兴趣。通常来讲它们的名字叫短喙真海豚,是属于鲸类的哺乳动物,没有空气用来呼吸的话它们是无法存活的。但有一次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只海豚看了两个小时,却发现它一直待在水下,没有浮到水面去换过一次气。
潜艇一直向下沉降了大约两小时,才终于停在靠近山谷岩壁的一座石块铺成的广场上。从潜艇的一侧看过去,能看到整座城市的全貌。它从广场处开始倾斜,一直到达昔日的河岸。从潜艇的另一侧看出去,在距离潜艇极近的地方,几乎是我的面前,有一座装饰得富丽堂皇并且保存得极其完整的庞大建筑物,很显然这是一座神殿,一座完整地从坚硬的岩石上凿出来的神殿。这座巨大无比的手工铸成的神殿究竟是如何建成的,我根本无从想象。神殿的正面高大无比,上面有很多连续不断的凹槽。墙上分布着许许多多的窗户,中央有一扇敞开的大门,由一长串台阶连接。整扇大门都被巧夺天工的浮雕环绕,雕刻着酒神巴克科斯的信徒们。支撑着这一切的,则是巨大的立柱和雕饰带,也都用华美无比的雕塑装饰其中。能看出,那些雕塑都在描绘理想化的田园风景,以及祭司和女祭司们一队一队地排列,手中拿着奇怪的宗教用具来礼拜一个光芒四射的神像。这些雕刻呈现出完美的艺术性,大部分都是希腊式的风格,但也有自己独特的个性。它们看起来古老得可怕,因此只可能是希腊艺术的远祖,而不可能是直系祖先。毫无疑问,这座魁伟的神殿中的每个部分都是从我们所在的山坡上的岩石雕掘而出,整个神殿其实就是山谷岩壁的一部分,但是它内部的空间究竟宽广到什么程度,则是我的想象力所不及的。或许里面有一个或者一系列的洞穴,呈辐射状围绕着一个核心。尽管经历了岁月的流逝和海水的浸泡,神殿那远古的威容依然留存,如今,千秋万代都已过去,它依然是那样地光彩熠熠,那样地神圣不可侵犯,长存于大洋深渊那无尽的黑夜和沉寂之中。
克伦策上尉和我轮班,一人睡的时候另一人要保持清醒。7月4日早晨五点钟左右,当时正好轮到我睡觉,士兵们发生了暴动。除了我和克伦策上尉,潜艇上下只剩六名船员,那六只蠢猪以为我和克伦策上尉已经不行了,就突然发起暴动。暴动的由头便是我们拒绝向两前天遇上的美国军舰投降。他们的精神已经完全失常,口中不停地说着诅咒的话,肆意破坏着潜艇里的物品和仪器。他们咆哮的声音就像是野兽一样,不断地说着关于那个象牙雕像的诅咒,还有那个死去的黑发的年轻人睁开眼睛盯着他们最后游走了的事情。克伦策上尉显然是被他们的暴动给吓傻了,果然他就是个外强中干又娘娘腔的莱茵兰人,瘫在那里跟个废物一样。我开枪射杀了那六个疯子,出于必要性的考虑,我逐个确认过,他们确实是都死了。
我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少个小时来仔细研究这座陷落的海底城市,痴痴地盯着庞大的神殿里面的每一座建筑物,每一座拱桥和每一座雕像,被它们的美和神秘所折服。虽然我知道自己的死期将近,但还是无法抑制住好奇心。我急切地将探照灯的光线照向每一个角落。借助探照灯的光线,我看清了许多细节,却看不见那座岩石神殿内部的样子。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我才意识到应该节省电力,就关闭了探照灯。和前几周潜艇漂流在海面上的时候相比,现在探照灯发出的光明显暗了许多。即便是这样,我想要探索这座水下城市秘密的欲望却愈发强烈。我,一个德国人,现在成了踏入这座被永远遗忘的城市里的第一人了!
7月3日下午,南方出现了一大群海鸟,海浪的起伏状况也透着不祥。我们将舱门关闭,打算静候事态发展,但是逐渐意识到我们只有两种选择,要么选择下潜,要么等着海浪将我们的潜艇吞噬。潜艇里的气压和电力都在递减,而且我们也想尽可能地避免大动作消耗机械能量。但是面对现在的处境,我们已经没有可以选择的余地了。我们的潜艇并没有下降到很深的位置,并且过了几个小时之后,海流的状况也趋于稳定,所以我们决定将潜艇上浮到海洋表面。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新的问题出现了:尽管我们已经尽全力进行操作,可是潜艇还是不按照我们希望的方向往上浮。所有人就这样被困在海里,也深陷于愈发强烈的恐惧之中。有人又开始嘀咕克伦策上尉的象牙雕像,但是看到他掏出手枪之后又马上闭嘴了。为了转移船员们的注意力,我们让他们尽量保持忙碌的状态,不停地修补遭到爆炸损坏的各种设备,尽管我们都知道这么做毫无意义。
我自己打造了一身混合了金属的深海潜水服,并进行了检查,然后试用并确认手提灯和空气再生装置一切正常。尽管凭借一人之力打开双联舱口有些困难,但我深信,凭借自己掌握的科学技能,我可以克服一切障碍,最终亲身踏入这座死城。
从6月28日爆炸事故发生,到7月2日的这段时间里,我们的潜艇一直顺着那条洋流向南方漂流,完全无计可施,也没有遇上任何船只。海豚们依然包围在我们的潜艇周围,毕竟我们已经漂流了相当长的一段距离,这些海豚还是一直跟着我们,真是令人惊讶。7月2日清晨,我们发现了一艘悬挂美国国旗的军舰,大家开始变得非常焦躁,都想赶紧投降。最后,克伦策上尉不得不枪毙了一名叫特劳伯的水兵,那是急于投降的人里最狂热的一个。他的死让大家在当时立刻安静了下来。我们趁美国军舰还没发现的时候,下潜躲开了。
8月16日那天,我离开“U-29”潜艇,踏入这座城市,步履维艰地走在废弃的、被淤泥覆盖的街道上,朝远古河道的遗迹前进。一路上我没有发现任何动物的骷髅或人类的遗骸,却搜集到了很多考古学的文物,包括各种雕像和硬币。我无法用语言来表达自己对这种文化的敬畏之情——这种文化存在的时候,穴居人还在欧洲大地上漫步,也没有人见过尼罗河是怎么流入海洋的,这里就已经出现了高度发达的文明。我对这文明只有敬畏,没有别的念头。如果我现在写的这份手稿有一天能被发现,别人就能够靠着它的引导和我的暗示,去解开深藏在这里的奥秘。后来,手提灯的电池快要消耗完了,光线开始减弱,我便回到潜艇,并决定第二天再去探索那座岩石建成的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