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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魔鬼在阿卡姆城的房顶上跳起了舞,异常疯狂地在风中嚎叫。这座热病肆虐的城市似乎被诅咒了,有人说那是比瘟疫更可怕的诅咒,有人传说那是这场瘟疫具现而成的魔鬼。某个不知名的东西闯进了八座房子,传播着血腥的死亡——那个游荡在外面,暴虐成性而又寂静无声的怪物留下共计十七具支离破碎、不成样子的尸体碎块。有几个人在黑暗里隐约看到了凶手的模样,他们说它是白色的,像是只畸形的猿猴或者具有人形的邪魔。它并没有在攻击后就立刻离开,因为有时候它会感到饥饿。那个东西杀死了十四个人;另外还有三具临时停放在房子里的病人尸体也一同遭了殃——他们在杀戮开始之前就已经死了。

我之前说过,韦斯特医生在入伍参战这件事情上表现得非常热切,但我并非是暗示他天生好战,或是担心社会文明的安危。他永远都是一台冰冷而又聪明的机器;一台身体瘦弱、金发碧眼还带着眼镜的机器;而且我觉得他还经常在暗地里嘲笑我偶尔表现出的好战热情,以及我对那些懒散的中间派所做出的指责。但是,在两军严阵以待的佛兰德斯,有一些他想要的东西,而为了获得这些东西,他必须弄到一个军方的职务作为伪装。没有多少人会想要他所寻找的东西,这些东西与医疗科学中的一个离奇分支有着密切的关系。他一直在暗中从事相关领域的研究,并且已经获得了许多令人惊异——偶尔也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成就。事实上,他需要的是大量刚被杀死的人类尸体——被肢解成各种模样的人类尸体。

但那天夜里还发生了一起震惊整个阿卡姆的案件——对我来说,这件事情要比瘟疫本身可怕得多。克莱斯特彻奇公墓发生了一起可怕的杀戮:一名守夜人死了,是被爪子杀死的。死者的死状非常恐怖,让人难以开口描述,但却让人怀疑是人类所为。有人曾在午夜后见过死者,当时他还活着,但黎明时人们只发现了不忍言说的凶案现场。警方询问了相邻的博尔顿镇上一家马戏团的经理,但对方发誓说从未有野兽从笼子里逃出来过。那些发现尸体的人注意到现场有一条血迹一直延伸到了停尸窖里,然后在停尸窖大门外的水泥地上还有一小摊血迹,接着又有一条更模糊的血迹延伸进了树林里,但这条血迹很模糊,追踪一段后就完全消失了。

赫伯特·韦斯特想要新鲜的尸体,是因为他将毕生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复活死者的事业当中。虽然,那些在他迁往波士顿后帮助他迅速建立起自己名声的上流客户不知道他暗地里从事的研究,但我却对这些事了若指掌。早在阿卡姆城里的米斯卡塔尼克大学医学院读书的时候,我曾是他最亲密的朋友,也是他唯一的助手。早在大学里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了那些恐怖的实验,最初的研究样本是各种小动物的尸体,后来就变成了通过各种令人惊骇的途径获得的人类尸体。他会向死物的血管里注射进一种药剂,如果那些尸体足够新鲜,它们就会做出奇怪的反应。为了寻找到合适的配方,他曾遇到过很多麻烦,因为他发现不同的生物都需要不同的刺激药物,因此他需要为每一种生物进行专门的配置。当回顾那些部分失败的成果时,他会感到恐惧在不断蔓延;不够完美的药剂与不够新鲜的尸体都会产生不可名状的后果。一些实验失败后的产物依旧还活着——其中一个被关在精神病院里,其他的都失踪了——而想起那些只存在于想象当中,实际上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时,虽然他还能保持一贯的麻木冷淡,但也不免偷偷打起寒战来。

那个尖酸的妇人显然说对了;凌晨三点的时候,韦斯特的房间里传出了一阵尖叫,吵醒了房子里所有的人。当楼内的居民破门而入时,他们看到我们两个不省人事地躺在满是血污的地毯上,身上有被殴打、抓伤、虐待的痕迹,身边全是韦斯特放在房间里的瓶子和仪器设备,但都被打破了。敞开的窗户说明了袭击者的去向,但许多人都觉得有些困惑,因为那个袭击者显然是从二楼纵身跳到草坪上,然后竟顺利逃走了。他们还在房间里找到了一些奇怪的衣服,但当韦斯特清醒过来后,他说那并不是陌生人留下来的,而是他从其他病人那里收集来的衣服。他需要用这些衣服来做细菌分析,研究病菌的传播过程。他命令其他人尽快把衣服投到宽敞的壁炉里烧掉。在面对警察的询问时,我们一直表示不知道新近结交的朋友的身份。韦斯特紧张地说,他是我们在某个商业区酒吧里遇到的一个意气相投的陌生人,但具体的地方已经记不清楚了。我们之前聊得很高兴,因此我与韦斯特都希望警方不要追究那位粗暴好斗的朋友。

韦斯特很快就意识到尸体的新鲜程度是用来衡量一具样本是否有用的基本要件;也正因为如此,他尝试过许多令人恐惧同时也违反自然伦理的临时手段来收集尸体。当我们还在医学院里读书的时候,以及在工厂城市博尔顿刚开始实习的时候,我对他非常崇拜和着迷;但随着他搜罗尸体的方法变得越来越大胆,我开始感受到了彻骨的恐惧。我不喜欢他查看健康活人时的眼神;再后来就有了那次发生在地窖实验室里、让我觉得毛骨悚然的实验,我发现他使用的那具样本在他进行实验前的例行检查时还是个活人。那是他第一次让复活的尸体具备了理性的思维;而这一次用可憎的代价换取来的成功让他变得彻底地冷酷无情起来。

八月份的时候,瘟疫发展到了顶峰。韦斯特和我差点送了命,而哈斯利博士则在十四日不幸去世了。学生们都参加了在十五日匆忙举行的葬礼,并且买了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大花圈——不过相比富有的阿卡姆居民与市政当局献上的悼念品来说,那个花圈根本不值一提。葬礼几乎变成了一场公共事件,因为院长生前的确是个公认的好人。葬礼后,我们这些学生都觉得有些消沉,于是去商业区的酒吧里待了一个下午。虽然主要对手的去世让韦斯特产生了些许动摇,但他依旧提到了自己那恶名昭著的理论。而那些理论让我们都觉得有些不寒而栗。随着夜幕逐渐降临,大多数学生都回家去了,或是忙其他事情去了;但韦斯特说服我协助他“好好利用这个晚上”。韦斯特的女房东在大约凌晨两点的时候看到我们回到了韦斯特的房间,并且注意到我们两个是架着另一个人回来的;她告诉她的丈夫,我们几个显然吃了一顿大餐,而且还喝了酒。

在那五年的时间里,他为了获得新鲜的尸体试用了许多我不敢言说的方法。出于纯粹的恐惧,我依旧跟随着他,并且目睹了许多人类根本不敢去叙述的景象。渐渐地,我意识到赫伯特·韦斯特这个人远比他的各种行径更加可怕——因为我开始领悟到那种他曾有过的一心想要延长生命的科学热情已经悄悄腐化成了一种病态而又残忍的好奇以及对于阴森恐怖情景的暗暗欣赏。兴趣变成了一种可憎而又乖僻的沉迷,那些残忍而又令人厌恶的病态事物让他上了瘾;他会冷静而又幸灾乐祸地看着那些会把最健康的人当场吓死或恶心死的人造怪物;在那张苍白的知性面孔下面,他已经成了一个用实验作诗却难以愉悦的波德莱尔——一个统治着无数墓穴却阴沉倦怠的埃拉伽巴路斯。

另一方面,这些让人悲伤消沉的工作也让那些温文尔雅,始终反对韦斯特的敌人们感到心烦意乱。学院只能暂时关门,医学系教员中的所有医生都去协助对抗伤寒瘟疫了。在所有人当中,哈斯利博士的无私奉献尤其令人尊敬。他全身心地将自己的高超技艺用在了那些因为太过危险——或者看上去不可能被治愈——而被人们放弃的病人身上。不出一个月,无畏的院长就变成了一个众人称道的英雄,但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名气,依旧硬撑着继续工作,免得自己因为身体疲劳和神经衰竭而彻底崩溃。看到自己的敌人如此坚毅,韦斯特也流露出了一些敬意,但这也让他更加坚决地想要证明自己的惊人理论。趁着医学院与市政卫生规章制度一片混乱,有天晚上,他想办法将一具才死亡不久的尸体带到了大学的解剖室,当着我的面给尸体注射了经过修改的新配方。那具尸体真的睁开了眼睛,但仅仅是用一种极度恐惧的神情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随后又变回到了没有丝毫生气的状态,而且再没有任何方法能够重新唤醒尸体。韦斯特说那具尸体不够新鲜——夏天炎热的空气让尸体太容易腐败了。在焚化尸体的时候,我们两个几乎被抓了个现行,这让韦斯特意识到在学院的实验室里再度进行胆大妄为的非法实验并不是个非常明智的主意。

面对危险时,他毫不畏缩;犯下罪行时,他无动于衷。我觉得当他证明了自己的观点,让复活的生命了具备理性思维后,这种疯狂发展到了顶峰,他开始试图征服全新的领域——用人工方法复活从尸体上分离的一部分肢体。他有了一些全新的疯狂想法——他试图证明从自然的生理系统上分离出来的器官细胞与神经组织也有着独立的生命力;并且实现了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初步成果——他利用一只很难描述的热带爬行动物所产下的即将孵化的卵,创造了一些能够人工喂养并且不会死亡的组织器官。他迫切地想要证实两个生物学方面的命题——其一是在缺乏大脑控制的情况下,脊髓与各种神经中枢能否表现出任何的自我意识和理性行为;其二是除了细胞的物质联系外,用手术方法从一个活体生物上分离出的各个部分之间是否存在有某些无形的连接。所有这些研究都需要大量刚被杀死的新鲜人类尸体——而这就是赫伯特·韦斯特参加一次世界大战的原因。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那场瘟疫狞笑着走出了地狱里的噩梦洞穴,致命地降临到了阿卡姆城。当它开始蔓延的时候,我与韦斯特刚从大学里毕业,却仍然参加了学校的夏季课程,做一些额外的工作,所以当瘟疫以魔鬼般的狂暴速度在城里爆发时,我们俩正好就在阿卡姆。虽然没有拿到行医执照,但我们已经有了学位,因此当患者数量开增加的时候,我们被立刻派到了公共卫生行业里。当时的情况几乎已经失控,接二连三的死亡已经频繁地超出了本地葬礼承办商的处理能力。许多尸体在没有经过防腐处理的情况下就被匆匆下葬了,甚至就连克莱斯特彻奇公墓的停尸窖里也临时摆满了装着未经过防腐处理的尸体的棺材。这一情况触动了韦斯特,他常常感到讽刺,那里有如此多的新鲜样本,却没有一具适合他去进行那些被学院禁止的研究!我们工作得非常劳累,糟糕的精神状态和紧张的神经让我的朋友病态地阴郁起来。

真正难以言说的鬼怪事情发生在一所位于圣埃洛伊战线后方的战地医院里。那是1915年3月下旬的一个午夜。我至今仍然怀疑整件事情只是一场精神错乱的可怕噩梦。当时韦斯特在一座谷仓模样的临时建筑的东侧房间整理出了一个私人实验室,声称他要用那个实验室研究一种颠覆性的全新方法,治疗目前完全不可能恢复的伤残人员。在那个地方,他就像是在血淋淋的肉铺里工作的屠夫——他处置和归类某些东西时表现出的轻率随意让我难以适应。虽然他的确为伤员做过几次奇迹般的手术;然而,最让韦斯特得意的却是那些不那么公开也不那么仁慈的事情。战场上充满了各种糟糕透顶的嘈杂声音,可当韦斯特从事那些工作时经常会传出更加奇怪的响动,让他不得不找大量的理由来解释那些声音。在所有那些声音中,最经常出现的是转轮手枪的射击声——在战场上这种声音没什么奇怪的,但在一座医院里就有些不同寻常了。韦斯特医生并不打算长久保存自己复活的样本,更不打算让更多人见到它们。除开人体组织外,韦斯特也使用了许多他为了这一古怪目的特意培育的爬行动物胚胎组织。相比人体上的材料,这些胚胎组织能更好地维持那些没有器官的组织碎片的活力,这也是我的朋友使用它们的主要动力。他将满满一大桶爬行动物的细胞组织摆在了实验室阴暗角落里的一座奇怪的孵化炉上,并盖好盖子,让那些东西在桶子里自由膨胀、生长与繁殖。

在我们大学生涯的最后一个学期里,韦斯特曾因为一场口头争论极不友好地顶撞了哈斯利博士。然而由于好心的院长谦恭得体,那场争论反而让韦斯特陷入了难堪。那时候,他觉得自己不需要也没有理由延缓那项无比伟大的研究工作。当然,在毕业之后,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投身进那项事业,但他却希望趁着自己还能使用大学里的优质仪器时开始研究工作。由于那些恪守传统的老头们一再忽视自己在动物实验中取得的奇怪结果,并且始终坚持否定复活技术的可行性,作为一个讲究逻辑的年轻人,韦斯特感到了难以言表的厌恶与困惑。只有在真正成熟之后,他才能理解“教授—博士”这类人在思想上自我设限的习惯——那是被可悲的清教徒思想一代代熏陶出的结果;这些人心地仁慈,有良心,某些时候还会表现得文雅而和蔼,但却总是偏执、狭隘、束于传统,而且缺乏广阔的眼界。时代对于这些不够完整,但却有着高尚灵魂的人要仁慈得多,他们所能犯下的最糟糕的罪恶只是太过胆怯而已,而他们面临的最终惩罚也只是因为在知识理论上犯下的错误遭到大众嘲笑——像是托勒密的地心说,加尔文主义,反达尔文主义,反尼采主义以及各种各样遵守安息日的行为,还有禁奢令。年轻的韦斯特尽管有着非凡的科学知识,却对和善的哈斯利,以及他那些博学的同僚没有什么耐心;他渐渐地产生了一种越来越强烈的愤恨,同时渴望用一种令人惊讶,富有戏剧性的方法向那些头脑愚钝的卓越人物证明自己的理论。和绝大多数年轻人一样,他沉溺在精心构思的白日梦里,想象着复仇和胜利,想象着自己宽宏大量地原谅了那些对头。

那天夜里,我们得到了一具非常优秀的新样本——一个身体健壮,同时又非常聪明,拥有敏锐神经系统的男人。讽刺的是,他就是那个曾帮助韦斯特获得军队职务的军官;在那个时候他其实已经成了我们的助手。此外,他过去也曾在韦斯特的指导下秘密研究过一些尸体复活的理论。这个人就是少校埃里克·莫兰·克拉彭李爵士,我们部门最出色的外科手术医生。司令部得知前线战事吃紧的时候便匆匆将他派到了圣埃洛伊防区。来的时候,他搭乘勇敢的罗纳德·希尔中尉驾驶的飞机,结果在抵达目的地前被敌军击落了。当时的情况非常惊人和可怕;希尔的尸体已经无法辨认了,而那位著名的外科手术医生的头几乎被割了下来,但身体的其他部位都很完好。韦斯特贪婪地抓住了那具曾经是他的朋友与同行的尸体;回到实验室后,他割下了尸体的头部,并将其放进那个装着多汁爬行动物组织的可怕大桶,留作将来的实验材料,然后他又将剩下的尸体摆上手术台,准备进行接下来的实验。看到这一切,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他向尸体注射了新的血液,然后将没有了头部的脖颈上某些静脉、动脉,以及神经纤维连接了起来,再从一具穿着军官制服、尚未进行辨认的尸体上移植了一块皮肤盖住了那块可怕的创口。我知道他想要干什么——他想看看这具非常完好的尸体在没有头部的情况下能否表现出任何智力方面的行为,能让我们认出那还是埃里克·莫兰·克拉彭李爵士。作为一个曾经学习过尸体复活技术的学者,如今他所留下的这具沉默的躯干就要被可怖地唤起来证实他所学习过的那些东西了。

经历过那件事后,韦斯特在一段时间里停止了自己的研究;但热情最终还是慢慢地回到了这个天生的科学家身上,他开始重新纠缠学院里的老师,恳请他们提供一间解剖室和新鲜的人类样本,好让他继续那项他自认为无比重要的研究。不过,他的请求全都落空了;因为哈斯利博士的禁令执行得非常坚决,而且其他教授也都赞成领导者的决定。在他们看来,那些有关复活技术的理论基础,只是一个狂热的年轻人所作出的幼稚奇想而已——韦斯特是个身体瘦削、头发发黄的年轻人,有着一双带着眼镜的蓝眼睛与柔和的声音,这幅模样很容易让人忽略他那冷酷无情的头脑所蕴含的非同寻常——近乎恶魔般——的力量。我知道现在的他和那个时候没有区别——因此我感到不寒而栗。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面孔变得越来越坚定,但却没有显出老态。现如今,塞夫顿精神病院里发生了那桩不幸的灾难,而韦斯特也失踪了。

时至今日,我依旧觉得自己还能看见那天韦斯特在不祥的电灯灯光下将他的复活药剂注射进那具无头尸体的手臂时的情景。我无法描述那幅情景——如果我想要描述当时发生的事情,我肯定会昏厥过去,因为那个疯狂的房间里充满了让人觉得阴森恐怖的东西,黏稠的地板上覆盖着几乎能没过脚踝的血液和人类尸体残块,远处阴暗角落里亮着一盏不断闪烁着的蓝绿色鬼火,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畸形爬行动物组织则摆放在鬼火上不断烘烤着,恣意生长,冒出一个个气泡。

当时,我与他在一起。我看着他将那管他觉得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恢复生命的化学与物理过程的药剂注射进了尸体静止的血管。事情有一个非常可怕的结果——我们刚开始几乎被吓得精神错乱,但后来却觉得那是因为自己的神经绷得太紧了——而韦斯特在那之后落下了一种逼人发疯的错觉,他总觉得有东西在侵扰和猎杀他。那具尸体并不是特别的新鲜;显然,想要让复活者拥有正常的心智,尸体必须非常的新鲜;随着老房子被大火烧毁,我们也没办法再把它重新埋进土里了。如果我们能知道它最后有没有被埋进土里,事情可能会好一些。

实验样本有着非常优秀的神经系统。韦斯特对它进行了反复的观察。大多数事情都在预料之中;当尸体开始出现一些细微的抽动时,我看到韦斯特的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我觉得他已经准备好用这次实验来证明那个他越来越坚信的观点了,即意识、理智与个性能够在没有大脑的情况下独立存在。人体中不存在一个连接着各个系统的核心灵魂,它仅仅是一台具备神经系统的机器,其中每一个部分都或多或少是独立完备的存在。有了这一成功的证明,韦斯特就能将生命的秘密从神话那一栏里剔除出去了。没过多久,尸体开始更加剧烈地抽动起来,而且在我们贪婪的注视下,开始以一种恐怖方式挣扎起来。我看见它的双臂令人不安地扭动,它的双腿伸直了,各种肌肉都收缩紧绷地表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扭动姿态。接着,那具无头的东西猛地伸出了自己的双手,做出了一种明显是绝望无助的姿势——这种有智性的绝望表现显然足以证明赫伯特·韦斯特提出的所有理论。显然,神经系统在回忆那个人临死前的最后举动:挣扎着想要从一架即将坠毁的飞机里逃出来。

那年暑期,韦斯特与我在米斯卡塔尼克大学的医学院里从事一些毕业后的工作。那些尝试复活死者的实验已经让我的朋友变得声名狼藉了,因此当不计其数的小动物被他以科学的名义屠杀后,我们那位富有怀疑精神的院长——艾伦·哈斯利博士,下令禁止了那项恐怖的研究。但那也只是表面上的中止而已;韦斯特仍然在他阴暗的公寓房间里继续进行某些秘密的实验,并且在一个让人难以忘记的可怕夜晚从波特墓地偷走了一具人类尸体,并且将它带到了一座位于麦铎山另一侧的废弃农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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