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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里一片寂静,夫妻两人对坐无语。李优娘垂着头,一缕青丝散在额头,看起来憔悴无比。郭宰心疼了,替她撩起头发,喃喃道:“夫人……没事,一切有我。”
空乘的弟子道:“这位女施主在寻找紧要的物事,切勿声张。”
李优娘凄然一笑:“相公,你不必瞒我。你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对不对?”
当下一行六人离开菩提院,跟着绿萝去寻找那观音殿。寺内殿阁林立,数不胜数,夜色中绿萝怕摸错了,就走白日间走过的路,东一绕,西一绕,在佛寺中穿行。她身后的几人默不做声,偶尔碰上有僧人来往,见后院居然有女施主光临,不禁愕然。
郭宰愕然片刻,脸上露出一丝哀痛:“你在说甚呢?别胡思乱想了。”
玄奘表情平淡:“看看不就不清楚了。”
“别人不知道,你不会不知道,这个世上,当真有那能够令人火烧水淹也无法挣扎的迷药。”李优娘凝视着他,“当初玄奘法师中了迷药,险些在水中淹死,波罗叶说得明明白白,你是在场的!”
“这便心虚了?”绿萝冷笑,瞅了瞅玄奘,却有些怕他责备,低声道,“人家没有撒谎。”
郭宰脸上的肌肉抖动了片刻,叹息道:“第一,现在还无法证明周家是被迷倒,然后被火烧死;第二,纵是真的如此,也还没有证明迷昏了周家一百多口的药物,和玄奘法师中的是同一种。”
两名弟子合十称是。
“可是那能够扯得脱吗?”李优娘精神几乎要崩溃了,嘶声道,“你做了十几年的县尉,查案你再清楚不过!到底和绿萝有没有关系,难道你心里真的不知吗?”
“施主请!”空乘毫不示弱,低声告诉两名弟子,“你们两个跟随我一同前去,此事切勿声张。”
“优娘!”郭宰板起脸喝道,“你昏了头么?”
“你不信我?”绿萝恼了,“我这就带你们去看看!你可别后悔!”
这嗓音颇大,郭宰见夫人的身子一抖,心里又歉疚起来,这么多年来,自己可从不曾这般疾言厉色地和夫人说过话,他急忙告罪:“夫人,是我不好,不该这么和你说话。可这事你怎么能和绿萝扯上关系呢?如果让外人听见,咱们撇也撇不清!”
空乘脸色难看:“这几日寺中做法会,也有女施主莅临,但都在前院与家人一起安歇,后院绝对禁止女施主入内。我兴唐寺中,更无密道可言,想必你是精神恍惚,陷入幻觉了吧?”
“你以为在外人眼里,绿萝便能撇得清么?”李优娘凄然道,“先是周公子刺杀玄奘,意外淹死;随后周家大宅失火,全家灭绝。周公子和玄奘有什么冤仇?他为何要刺杀一个素不相识的僧人?这在外人看来处处疑点,联系到周夫人和周公子一向喜欢绿萝,咱们家,真能撇得清么?几日前,周老爷还来咱们家不依不饶,要求见绿萝,她倒好,躲到兴唐寺连面都不露,这本就授人以柄。结果……结果周家居然尽数死绝了……这盆污水泼到她头上,如何能洗得清?”
这番话一说,所有人都脸上变色,寺院里藏有女人已然令人震惊,佛像下有密道,更是耸人听闻!
郭宰默默地听着,见夫人说完,才道:“这一点我并不是没想过,所以事发当日,我就派了差役前去兴唐寺,取了空乘法师的证词,证明无论绿萝还是玄奘,都不曾离开寺里半步。我保证,这件事不会牵涉到绿萝的!夫人,”郭宰温和地道,“我以一个父亲的名誉保证,绿萝决不会有事!”
“我怎么?”绿萝愤怒至极,掀起被子从床榻上跳将下来,叉着腰道,“难道我说谎么?我跟着那女子,进了一座观音殿,观音殿的基座里有密道,我跟着她进入密道,从出口出来,就到了那禅院……”
李优娘呆呆地看着他,忽然伏到他怀里失声大哭。
空乘的脸色顿时冷冽起来,沉声道:“女施主,请慎言!佛门清净地,不容施主玷污!”
郭宰内心揪得发疼,大手拍着夫人的脊背,喃喃道:“夫人莫怕,一切有我。”
“我是——”绿萝几乎要脱口而出,忍了半天,才勉强咽了回去,额头冷汗涔涔,讷讷地道,“我是跟着一个女子去的!”
他眼睛望向墙边架子上的双刃陌刀,宽厚的刀刃闪耀着蓝汪汪的光芒,这把五十斤的陌刀已经多年未曾动用了,遥想当年,自己手持陌刀杀伐疆场,连人带马高达两丈,有如战场上的巨神,即使面临最凶悍的突厥骑兵,一刀下去对方也是人马俱碎。那时候杀人如麻,九死一生,却何曾有过畏惧。然而此时,郭宰的心头却涌出了浓浓的恐惧,这个家,贤惠的妻子,可爱的女儿,这个上苍赐给自己的最珍贵的东西,我能够保护她们吗?
“你既然不知道禅院的名字,如何去了哪里?”空乘问。
“死便死吧,反正我甚么也没有,只有她们了……”郭宰喃喃地道,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我也说不出名字,在半山高处。”绿萝的确没注意那禅院的名字。
夫妻俩就这样相拥而卧,仿佛凝固了一般。
“哪座禅院?”空乘问。
天没多久就亮了,莫兰和球儿做了早膳,夫妻俩用完早膳,郭宰叮嘱优娘回房休息一会儿,自己还得去衙门点卯。正要走,忽然门外响起咚咚咚的拍门声,在寂静的凌晨分外清晰。
绿萝瞪了他半晌,最终茫茫然摇头:“可是我真的杀了你,在山顶那座禅院里。”
球儿兼任厨子和门子的差事,跑过去开了门,只见门口是一个胖胖的僧人,那僧人合十:“哎呦,阿弥陀佛,原来是球儿施主,大人在家吗?”
“那么你将匕首刺进老僧的胸口,老和尚为何不死?”空乘道。
“在在。”球儿认得他,是兴唐寺里的知客僧,慧觉。
“是……人。”绿萝迟疑地道。
慧觉进了院子,郭宰正在廊下准备去衙门,一见他,顿时愣了:“慧觉师父来了?有事吗?”
空乘皱了皱眉头,和玄奘交换了下眼色,笑容可掬地道:“绿萝小姐,你看老僧是人是鬼?”
“阿弥陀佛,哎呦……”慧觉道,“大人,住持派小僧来给大人传讯,说是绿萝小姐病了。”
“我就是杀了你!”绿萝嘶声道,“你们都不相信我,我就是以匕首刺进了他的胸口!”
“什么?”郭宰吓了一跳,“什么病?找大夫诊治过了没有?重不重?”
玄奘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众人面面相觑。
“哎呦,阿弥……那个陀佛……”慧觉摇摇头,“住持并未跟小僧详细说,只说请大人尽快将小姐接回来,好好诊治。”
“波罗叶,不得放肆。”玄奘喝止他,朝着空乘合十,“师兄,方才贫僧回禅院的路上,遇到绿萝小姐跌跌撞撞而来,说杀了个人,贫僧问她杀了谁,她说杀了师兄你。她用一把匕首刺进了你的胸口。此事……贫僧也……”
“阿弥陀佛……”郭宰被他的口头禅唬得不轻,额头的汗顿时就下来了,无力地摆了摆手,“你……你先回寺里吧!本官马上就去。”
空乘:“老僧……”
慧觉点点头,转身走了。
波罗叶指着他的鼻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