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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熟门熟路直接走到绿萝的房外，从怀中掏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插入门缝，轻轻一拨，房门便开了。这时李优娘也急忙忙地追了过来，两人在房门外推攘了片刻，忽然房内一声呓语，两人顿时都僵了。
玄奘脸上凝重起来，站起身道：“带我去看看。”
竟是绿萝在说话！
“没有。”波罗叶道，“一次也，没有。每天晚上，他进了，禅房，就不再，出来。”
那人露出怪异的神色，把耳朵贴在门框上听了片刻，才发觉原来是在梦呓。
玄奘皱紧了眉头，那“坐笼”他印象很深刻，并不是因为造型的奇异，而是空乘每日在坐笼里打坐修禅。他点点头：“你这几天监视空乘，可发现他每日到坐笼里修禅吗？”
“五识香对这小妮子效果怎么这么差？”那人喃喃地道，随即瞪了一眼李夫人，低声道，“都是你，五识香被她偷偷拿了去乱用，只怕连解药这小妮子都有了。”
“法师，还记得，空乘，禅院里那个‘坐笼’，吗？”波罗叶道，“这么多天，我一直，监视空乘，可是，没有异状，今天，却发现，坐笼，不见了。”
李优娘分辩：“她就是有解药也不会每天晚上自己服用后再睡……”
“说说吧，发现了什么？”玄奘道。
那人的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厉声道：“你懂什么？解药用的多了，即使不用也会对五识香拥有抵抗力。日后一定要收好了。”
波罗叶低下了头：“一切都，瞒不过，法师。”
李优娘默默无语，那人推开门走了进去，即使绿萝昏迷的程度浅，他也不虞惊醒了她，当即点燃了烛火。五识香乃是极为可怕的迷香，五识即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一旦中了迷香，眼不能见，耳不能听，舌不能辨，身不能觉，这香中还掺杂了大麻，吸入迷香之后一切外在感觉尽数消失，但意识却会陷入极乐的迷离中，自己心底最隐秘的愿望有如真实发生一般，在虚幻中上演。
玄奘见他不答，摇了摇头，平静地道：“你是从绿萝刺杀空乘那天起就开始监视他的吧？你每夜出去，虽然贫僧不知道，但白天你总是呵欠不断。像你这种修炼瑜珈术，能断绝呼吸几个时辰的人，除非整晚不睡觉才损耗这么大。”
当日玄奘中了迷香，居然梦见自己在觐见如来佛祖；而判官庙的几十个香客，更是经历了一场黄粱大梦；至于郭宰更是三番五次地进入极乐世界，妻子在偷情的当口自己做着极乐之梦。
波罗叶一抖，他和绿萝一样最近越发觉得这个看起来傻笨傻笨的年轻和尚城府之深沉、意志之坚韧、目光之敏锐，让人浑身不自在。仿佛在他的面前你根本没有秘密可言，仿佛世上的一切都在他慈悲而平和的双眸之中现形。
那人擎着灯烛走近床榻，绿萝正在沉睡中，浑身是汗，面色潮红，小巧玲珑的身子绞着锦被，嘴角挂着笑，正在喃喃自语。
玄奘脸色平静，缓缓道：“于是你就去监视他？”
“玄奘哥哥，不要走，再陪我一会儿好吗……唔，你在念经呀，给我念念《伽摩经》好么……如果一个女人总是回绝恋人的求爱，那么即使春天的鸟儿也会停止歌唱，夏天的知了也会缄默无声。你以为她是不想屈服吗？错啦！在她的内心，其实她早已暗暗愿意了。”
“空乘的……坐笼……”波罗叶跪坐在玄奘面前，低声道，“我……一直觉得，空乘，不妥。绿萝杀的，那人，明明是，空乘，可他，怎么还，活着？必定有，秘密。”
两人顿时面面相觑，一起呆滞了。
“什么笼子？”玄奘一头雾水。
“是的，由于羞耻心禁止女人主动地抚爱男人，所以当男人采取主动，先去抚爱女人的时候，那女人是非常喜欢的。在爱情这件事上，应当是男人开始的，应当是他先向女人祈求；而对于男人的祈求，女人是会很好地倾听，并快活地领受的。”
“呃……”波罗叶一愕，这才想起一个多时辰前就告诉他自己睡觉去了，但此时他也顾不得解释，急忙道，“法师，笼子……不见啦！”
“玄奘哥哥，你听，《伽摩经》上讲的多好呀！你读了那么多的经书，为何不能把《伽摩经》在我的耳边读一读呢？”
玄奘见他满头是汗，不禁一怔：“你没有在房中休息吗？”
少女娇媚的脸上挂着笑靥，嘴里喃喃自语，眼角仿佛还噙着泪花，也不知梦中是旖旎还是哀伤。
此时已经是深夜，快到子时了，玄奘正在佛堂里打坐，忽然庭院中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波罗叶一头撞了进来：“法师，法……法师……”
“天——”李优娘惊骇地掩住了嘴，眸子大睁望着那人，“绿萝她……她她……竟然爱上了玄奘……”
但对于玄奘而言，除了多念些大悲咒，望佛祖保佑她平安，也没有别的办法。
那人面色铁青，眼中露出火焰般的色彩，重重地哼了一声，把灯烛往李优娘手里一塞，一言不发，转身走了出去。
这一夜，玄奘的心里也颇不平静，禅院里少了绿萝叽叽喳喳的声音，虽然清净了，但对这小魔女的病情，他总有几分忧挂。这孩子如此暴戾，看来崔珏自缢，对她刺激很大呀！脑子里整天都想着复仇，如何还能像正常人家的孩子那般长大？
李优娘痴痴地看着他的背影，又呆滞地望着女儿梦中的模样，娇弱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缓缓蹲在了地上，双手捂着嘴，无声地哭泣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