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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王玄策坦然道。
“莲华夜?”那顺回过神来,反身冲入烟雾四处乱抓,瞬间把烟雾搅得七零八散,最终烟雾散尽,众人只看见那顺呆愣愣地站在宫室中央。莲华夜,在刹那间消失无踪。
“你是大唐官员?”苏毗女王看了一眼他腰里的银鱼袋。原来王玄策虽然披了发,易了服,却不舍得自己的银鱼袋,照旧挂在了身上。
那顺伸出双手,迷茫地看着,那手上却沾染了几缕烟雾,轻轻一吹,消散无踪。
“您认识此物?”王玄策惊讶。
那顺大叫一声,甩开娑婆寐冲入烟雾,但瞬息间,众人却看见那顺从烟雾的另一端冲了出来。烟雾中竟然空空如也!
“末羯女王在位时,曾派人朝贡过前隋,武德年间和贞观六年,我也曾两度遣使朝贡,皇帝承认我苏毗国的藩国地位。”苏毗女王冷冷道,“却不知道为何大唐的官员会帮助吐蕃,灭我苏毗?说不得此事我苏毗国要去长安问个清楚明白。”
“那顺,救我——”莲华夜忽然一声惨叫。
王玄策顿时有些狼狈,他神情郑重,朝着苏毗女王长长一揖,说道:“玄策虽然无愧于职责,却有愧于您苏毗。若是宾就同意,我愿作保,让吐蕃人将您释放,送您到长安颐养。”
这时烟雾越来越多,越来越浓密,仿佛一只巨大的白色蚕茧,裹住了她的全身。众人已经看不清蚕茧中的莲华夜。
苏毗女王露出嘲讽的笑容:“你认为这一战我苏毗败了么?”
“我这是怎么了?”莲华夜茫然地看着自己的身体。
王玄策愕然:“难道不是?”
玄奘没有作声,也静静地看着,但更多的注意力却放在周围众人的反应上。只见莲华夜身上的烟雾越来越多,那烟雾似乎充满一种迷乱的气息,稍微吸入一口便头昏脑涨,昏昏欲睡,众人急忙掩住口鼻。
“我苏毗国都城被攻破,一直向西迁徙,在吐蕃人的追杀下,根本逃不到勃律。”苏毗女王淡淡道,“所以我才发动这一战,只不过以自身为饵,将松赞干布的大军拖在此地,换其他国人能顺利抵达勃律而已。我如今已经年有五旬,高原苦寒,寿命短暂,我又患了重疾,原本活不了太久,能以我这一身,换苏毗国重新立足,于愿足矣。一战的胜败,自身的荣辱,又算得了什么?”
“莲华夜,你没事吧?”那顺想要冲过去,却被娑婆寐一把拉住,他神情凝重,摇了摇头,“你且不要惊慌,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她苍凉地笑着,转身离去。背影消失在帐篷之外时,仍有幽幽的声音传来:“人生短暂,瞬间哀苦老死,化作劫灰,连个痕迹都留不下来。和轮回者比较起来,到底谁更幸福?”
莲华夜点点头,正要说话,忽然她的身上冒出一缕缕的白色烟雾。那股烟雾仿佛从她体内散出,透过衣物冒了出来。就仿佛体内充满了湿润的柴草,正在艰难地燃烧。众人都怔住了。
见完苏毗女王,此间的事便算了了。玄奘向松赞干布告辞,松赞干布有些不舍:“法师,松赞正好有一事要请教。”
娑婆寐恼了:“大乘天,胜败在即,你切莫搅扰,说!”
“陛下请说。”玄奘道。
“若是觉得不便,你可以不说。”玄奘温和地说。
“我有一大心愿,”松赞干布道,“如今我吐蕃已经一统整个高原,却尚未有自己的文字,因此前几年,我曾经两次派遣大臣,携带黄金、金沙等财物,希望能学习天竺的文字,创造吐蕃文字,然而有些人为魔鬼所阻,有些人因为酷热而亡,还有些人则不晓梵语,只好回来了。我一向听闻法师的声名,知道您不但是大唐的高僧,更精通梵语,能以梵语写作经论,实在是一等一的高僧大德。若是可以,松赞愿意供奉法师常住逻些城,教授梵语,为我吐蕃制作文字。不知法师意下如何?”
莲华夜愣了一下,眼神中流露出恐惧,喃喃地问:“当真要我说吗?”
玄奘顿时有些为难,想了想:“不瞒陛下说,贫僧此次来到吐蕃,是为了替戒日王办一件事,此事办完,必须要返回曲女城。”
娑婆寐轻轻吐了口气,道:“老和尚倒不是怕难,而是此事太过简单。”他转身望着莲华夜,“那便说说你的最后一世,也就是上一世。你到底是何人?”
“那不急,我可以等待法师。”松赞干布快乐地说,“只要法师能在我有生之年来到逻些城,我就于愿足矣。”
伊嗣侯三世沉默很久,点了点头:“大麻葛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
玄奘只好明确表态:“陛下盛情,贫僧感激不尽。只是贫僧在天竺游历十余年,搜集经卷数百卷,为的是有生之年能返回大唐翻译经典,造福众生。如今贫僧四十有二,尚不知寿命几何,等返回曲女城之后,贫僧就要向戒日王辞行,回国翻译经典。”
娑婆寐愣了,望着伊嗣侯三世:“陛下,您也是这个意思么?”
松赞干布遗憾不已。
“那倒不用。”大麻葛冷笑道,“中间的过程我可以不看,只需你将她最后一世探究出来,我们便认输!”
“陛下,不如这样。”玄奘道,“您可选派一些人到天竺去,贫僧将他们引荐到那烂陀寺学习梵文。”
娑婆寐恼了:“源流已经探究清楚,难道你要老和尚将她的每一世都一一打捞出来么?”
松赞干布这才高兴起来,连连感谢。两人约定,等松赞干布挑选好学习梵文的人选,就送到曲女城,请玄奘找人教授他们梵文。
“不!”大麻葛忽然道,“这莲华夜轮回三十三世,你只不过探究出了她的第一世,也敢说赢了赌约?”
在一个清晨,朝阳映照雪山的时刻,玄奘带着王玄策、那顺离去。回去的路要顺畅许多,松赞干布送了大批的骆驼和马匹,以及一应物资,三人免了饥寒之苦。但过了迦湿弥罗国,玄奘却改道向东。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众人只觉脊背冷飕飕的,似乎有一团不祥的阴风席卷四方。伊嗣侯三世的表情甚是狰狞、羞辱、不甘、绝望、愤怒、迷茫,不一而足,他定定地望着眼前的佛塔,一言不发。众人谁也不敢再说什么,静静地等着,都知道他只要一言出口,极有可能会爆发一场惨烈的战争。
“师兄,咱们这是去哪儿?”那顺问。
“你——”娑婆寐吃了一惊,深深凝望了玄奘一眼,却仿佛不愿提及,“好了,无论如何,老和尚已经探究出了莲华夜和那顺的前世之谜,这场赌局该了结了吧?”
“去天竺国,曲女城。”玄奘道。
玄奘想了想:“他要走的路曲折险恶,或许只有佛陀能明白吧!就像您面前的娑婆寐尊者,他如今在走的路,贫僧也看不懂。但我想,他一定有他的执着。”
“去曲女城作甚?”那顺不解,“咱们不是要回犍陀罗找莲华夜吗?”
玄奘讲完,众人沉默无言,好半晌,大麻葛才问:“法师,为何提婆达多临终前的话难以理解,似乎有深意?”
玄奘温和地望着他,说:“那顺,莲华夜的上一世,先是做了苏毗小王,享尽万千宠爱,随后沦为妓女,之后遇见王增,成为王妃,这都一一应验了。那么,她最终的死亡,必然是被杀。所以贫僧想来,王增的王妃之死,恐怕会与戒日帝国有关。咱们便去那曲女城调查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