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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户毛跑着追上去,“喂,我好心好意邀请你,你就陪我一下嘛。”
户毛想挡住木场的去路,但被木场幽幽的双眼瞪了一下,立刻条件反射般让出了路。木场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点,脚步丝毫没有放缓。户毛瞪着木场远去的背影,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这次不经大脑采取的行动,除了让自己气愤外,还令自己费解。既然《百年法》已经被冻结,就不需要阿那谷童仁的组织了,也就没有任何理由再害怕那个男人了。
木场头也不回地走开了。为什么他对我如此冷淡,我还是死缠着不放?为什么我要拼命地让这个男人回头呢?
木场迈出步子。
“喂,木场!”
“而且,我不喝酒。”
“我不去。”
“你又来了。”
“为什么?”
“没兴趣。你自己喝去吧。”
“我活着不是为了取悦你。”
“庆祝你的升级,还有《百年法》的冻结。这下我们大家都不用死了。我真的很想同你干一杯。我们可以说是同志一样的关系呢。”
户毛全身僵住。
“庆祝什么?”
在遥远的过去,有人也对他说过这样的话。是谁呢?是……
“你就不能热情点儿?我来这儿可是打算同你一起举杯庆祝的。”
木场未做停留,径直离去。户毛望着木场的背影,感觉自己的心被什么人攻陷了,一个很久之前认识的什么人。这个人操控户毛迈着提线木偶一样的脚步跟在木场的身后。木场对此应该心知肚明,但仍旧不予理会。
“你等在这里,就是为了挖苦我吗?”
这也似曾相识。很久之前,他也遭遇过同样的情形。那时候走在自己前面的是……抛弃自己的是……
“听说你从改邪归正特别预算的资助对象升级到工厂工人啦。能从矿山里逃出来,真是好事啊。”
“我活着不是为了取悦你。”
户毛脸上继续挂着笑,慢慢迎上去。
车站的灯光已经照不到脚下的路,路面漆黑一片。狭窄的小路消失在黑暗之中。脚步声在大楼建筑工地的隔离板之间回荡。只有不时出现的街灯会照亮默默行走的两人。木场来到一盏街灯的正下方的时候,户毛从枪套中拔出手枪,那是共和国警察的制式手枪——三三式。新一代的凶残犯罪日渐抬头后,所有警察都被要求随时佩枪。户毛握紧枪把,一边深呼吸,一边注视着前方的背影,眼睛一眨不眨。他深吸一口气,向前冲刺,脚步声啪啪直响。木场转过头。就在木场完成转头的一瞬,户毛将枪把狠狠地朝木场的头上砸了下去。正中额头。骨头破碎。黑色血沫横飞。别看我!第二击,正中右眼。感觉打碎了什么柔软的东西。木场捂住眼睛蹲下。暴露出后脑勺。户毛高高举起手枪。第三下,狠狠砸下。木场倒地,户毛飞脚踢过去。两下,三下,四下。咚咚咚的闷响。最后一脚踢空了,户毛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撑地爬起来。他感觉呼吸困难,不由得呻吟起来,大口喘气。他闻到血腥味,手枪依然紧握在右手中。
木场默默地站在不远处,黑色眸子的深处透着幽光。
木场道雄右眼深陷,鲜血汩汩冒出。左眼微睁。两只眼睛都失去了光彩,一动不动。
“哎哟!”户毛先是一惊,然后咧嘴一笑。
户毛站起来,将手枪放进枪套里,俯视着满身血污的木场,不禁大笑起来。这是发自内心的狂喜,仿佛自己与宇宙融为了一体。他笑得停不下来,边笑边咂嘴。
户毛切断了通话,轻扬了一下握着手持智能终端的手。
“啊哈哈哈……我想起来了呀。”
“没意义?什么……”
是的,当年他也做过同样的事。
“查不查都没意义了,所以不用告诉我结果了。”
只是那段记忆被尘封起来了。
“啊?什么?”
是我杀死了母亲。
“不用查了。”
4
“刚得出结果。说起来有点儿怪……”
“你就不问我们要去哪儿吗?”游佐章仁望着车窗外霞关的办公大楼说。
木场道雄似乎觉察到户毛,停下了脚步。
“既然室长您允许我同行,那我当然相信您的判断。”
“啊,想起来了。”
“谢谢你信任我。但你别叫我室长了。我已经不是室长了,也不是你的上司。”
“你忘啦?那个叫光谷耕吉的前内务省官员。你死缠着我,让我帮忙调查他的身份卡的使用痕迹……”
“那我该怎么称呼您?”
户毛紧盯着木场道雄的身影。“什么事?”
“就叫游佐君吧。”
“真没良心。亏我还好心好意地帮你调查。”
立花惠没有答话。
“什么事?我这会儿忙着呢。”
游佐转过头,看见她细长的眼睛平视着正前方,然后她说出两个字:“不行。”
可是,户毛从大衣口袋中取出手持智能终端,瞟了眼屏幕,发现打电话来的不是香川,而是同为共和国警察,但在科学搜查部工作的西野。户毛诧异地按下接听键,将手持智能终端贴在耳朵上。
“那就叫游佐先生吧?”
黄绿色的电车驶入高架站台,缓缓停下。广播又响了起来。很快电车就开走了。大约十个乘客沿着楼梯从站台走下来,有的红着脸,有的白着脸,无精打采地通过闸机口。户毛从这些人当中找到了目标,正手舞足蹈之际,手持智能终端响了。户毛本打算不去理会,但转念一想,可能是香川打来报告情况的。如果不多少做点工作弥补过失,自己铁定会被解雇。
“这个可以。”
记忆到此结束。他都说不准这种等待是每天都发生,还是只有一次。就连母亲是温柔还是严厉,他都不知道。唯一确定的是,战争开始前几年母亲就死了。
游佐微微一笑,将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天空中覆盖着冰冷的铅云,看样子马上就要下雪了。
是孩童时代的记忆使然吧,户毛想。那时候,日本共和国的名字还是大日本帝国,没有人类不老化病毒接种技术,人人都会变老,都过着普通的家庭生活。大多数孩子都有父亲和母亲,但户毛当时就没有父亲。详细的情形他忘了——与其说是想不起来,不如说是强行从脑中抹除了。他唯一残存的记忆,是自己一个人在寂寞的家中抱着双膝,专心致志地等母亲回来,凝神细听门外的动静,一有脚步声就冲出去,把耳朵贴在门上,祈祷脚步在门口停下。但几乎每次脚步都从门口经过,未做停留。他沮丧地耷下肩膀,回到昏暗的房间里,继续抱住双膝。终于,母亲回来了。他拧开锁,打开门。门外站着他最爱的母亲。
“社会局总务科似乎挺闲的嘛。”
户毛嚼着啤酒口香糖,想起了三个月前的事。那时候,他也是这样等待着。但对户毛来说,等待并不痛苦。所等的人出现的瞬间,眼前的迷雾会一扫而空,这样的感觉户毛喜欢。
“您不知道吗?我们特准的人现在成了重点盯防对象,生怕我们独断专行的前上司给我们灌输什么异端思想。可以说,我们正在接受隔离检疫,分配不到正经的工作。”
从高架站台传来车站工作人员的广播。电车即将入站,这是末班电车。看来,那个男人就在这列车上。
她口气冷淡,听上去仿佛只是在念台词。
国铁赤羽b站前人影稀疏。最后一班公交车已经开走,等待客人的出租车也只剩两辆。比出租车便宜的自动胶囊车不受欢迎,基本上全停着没动。大家都考虑到一旦发生故障就会在大冷天里被抛在街头,还不如两条腿走路来得稳当。自行车停车场里密密麻麻地排满了“三角”自行车,但大多数都是被丢弃在那里的。站前广场周围的快餐店全都打烊熄灯了。白天的喧嚣归为此刻的沉寂。可是,走进通往赤羽a站的一条小巷,两旁都是仍在营业的酒馆。
“那岂不更糟?你上班时间溜出来,藏着等候独断专行的前上司。”
深夜零点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