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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好……”
“少糊弄……”加藤突然卡壳。
“看来,用不了多久,你就得挑大梁了。”
“因为我是命运的使者啊。”
盖伊身材矮小,体格孱弱,只有脑袋特别地大。他好像是二十多岁的时候接种的人类不老化病毒,头发没有脱色,但已经有一大半都白了。小小的眼睛上戴着小小的眼镜,眼中总是笼罩着一层阴云。
“你们怎么知道我会走那条路?”
“你这副打扮是怎么回事?”
“是的。”
在C1见面的时候,盖伊总是穿着宽松的纯白色衣服,现在却是一身破旧的工作服,而且满身泥污,估计是在山中跌倒了许多次吧。脸上也沾有污垢,神情疲惫不堪,就连眼镜上也有泥污。
加藤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问题。“你们昨晚一直在埋伏着等我?”
“你一个人过来的?”
“我认为这两者完全不一样。”加藤很想犀利地反击,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该怎么说。
“不错。”
“命运的使者。”
这很不寻常。一般情况下,他都会带着三名保镖来。
“神的使者?”
“请先坐吧。”
“我认为自己只是引导您的使者罢了。”
盖伊坐在了铺着垫子的床上,伸了伸腰,双手放在膝头。虽然事态紧急,但他仍然要保持威严。
“绑架我也是自然而然?”
“你独自前来联络,想必是为了十分重要的事情吧。”
“您问住我了……”他脸上流露出十分苦恼的神色。如果他是故意做出这番表情,那他简直就是表演大师。“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或目的,自然而然就这样了。”男人耸耸肩,苦笑道。
五个抗拒者聚落虽然知道彼此的存在,但因为距离较远,所以相互之间的联系并不紧密。只有在物资实在匮乏的时候,才会派人到别的聚落请求援助。
“为什么你没有接种人类不老化病毒?还有,为什么你会为了抗拒者绑架我?你的目的是什么?”
但能救助别的抗拒者聚落的,就只有C1,因为只有它的实力才足够强大。也就是说,过去是别的聚落向C1求援,而C1对别的聚落施以援手。这种施救与被救的关系固定之后,彼此之间的力量对比也自然确定下来,C1便掌握了相当分量的话语权。每当抗拒者聚落之间发生冲突的时候,C1就会充当裁判。一旦C1做出了裁决,各聚落就有义务遵守。
加藤实际年龄七十四岁,男人比他小许多。但感觉上男人反而比他年长。
“不是这样的,仁科健。我这次来C4,不是为了联络你们。”
“明年就满四十了。”
C4指的就是岛镇。这是C1单方面起的名字。正是这种霸道的行为给C1招来了反感。
“那你多少岁了?”
“什么意思?”
虽然自己说只提一个问,但加藤却抑制不住自己作为医生的好奇心。
“我是逃到这里来的。”他毫不隐讳地承认道。
“果然如此……”
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在撒谎或者开玩笑。
“我不是。我没有接种人类不老化病毒,不是《百年法》的适用对象。”
C1实际上的2号人物抛弃了聚落逃到了这里。最近确实听到了一些关于C1的值得注意的情报,但2号人物出逃绝不是寻常事件。
“那么你也是……”
“C1发生什么事了?”
男人点点头。
盖伊的小眼睛里噙满了泪水,苍白的脸上因为激动而变得通红。
“也就是说,这里是抗拒者聚落?”
“盖伊?”
“基本上都是。”
“死了。”
“这个镇子的居民全是抗拒者吗?”
“死……”
“您说。”
“是的。大家全都死了。”
“我只想问一个问题。”
7
加藤突然感到背脊发凉。这个男人会不会是故意在用语言麻痹自己?
图像切换,屏幕上再次出现了头盔摄像机拍摄到的画面。是领头队员的背影,他们展开了蜻蜓翅膀,正在滑翔。下方是建筑物群。相同形状的建筑物整齐地排列在一起,大约有四十座。在稍远的地方,有一个正方形的大屋顶,那里应该就是集会的场所吧。旁边有三个长方形的建筑物,多半是工厂。恐怖分子使用的炸弹应该就是在这里制造的。聚落周围是农场,占地相当广,让人再次惊叹于阿那谷童仁的永远王国的规模。那些抗拒者竟然在这深山之中,建造出如此庞大的聚落。在迄今所有被发现的抗拒者聚落中,此处无疑是最大的。
但听到自己被奉为“贵宾”,加藤并没有感到不快,反倒是愈发安心了。
队员们相隔一定距离分散开,已经调整到准备着陆的姿态——身体蜷缩,两脚前伸。蜻蜓翅膀也调整到与队员的前进方向垂直,以获得最大的空气阻力,同时开启喷射器。这时候是最不容易掌握平衡的。逼近地表,速度惊人。眼见着就要猛撞上去,霎时尘土飞扬。脚接触地面,时间点掌握得刚刚好。着陆,顺势往前跑。被脱掉的蜻蜓翅膀在地上翻滚。
“因为您是这个镇子的贵宾呀。”男人半开玩笑似的答道。
“他们都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啊……”香川铁夫微微呻吟。
“你要带我参观?真是太感谢了。”加藤讥讽道。
虽说已经大幅减速,但普通士兵以那种速度着陆的话,绝对不可能安然无恙。但百夫长特种部队却是一着地就借着下落的惯性飞奔出去。根据可见的图像显示,没有一个队员失败。看来,百夫长特种部队具备了可以同美国和中国特种部队相匹敌的实力。
男人放下筷子。“我本来打算带您参观这个镇子的时候给您介绍的。”
队员每四人一组分散开来。对方尚未抵抗,似乎也没有察觉到自己遭到了突袭。
“二十四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负责摄像的小组已经抵达了第一座建筑。那是一座简陋的木制住宅,或许可以说就是棚屋,只有一扇门、一扇窗。一名队员透过窗户向屋内看了看,打了个手势,其他队员便破门而入。
“不光是学校,就连这个镇子都被废弃了。大概是二十四年前吧。”
房里有两张简陋的床。没有一个人影。床下也只有一些不值钱的东西。
“这里是被废弃的学校?”
队员们迅速撤了出来。
“嗯,之前是学校。”男人喝着汤答道。
其他小组也搜查了别的建筑,结果也是一无所获。队员们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这里是学校吧?”
“怎么回事?”一直保持沉默的北泽上校问道。
男人正在不慌不忙地进食,用筷子仔细将河鱼的身体分开,一举一动与他野性十足的外貌格格不入。一个念头跳入加藤脑中——干脆挟持这家伙,强迫他带自己去找流动医疗车吧。但这个念头太脱离实际,他自己都被吓到了。看来自己的精神还没有恢复正常。手上没有武器的话,自己无论如何也对付不了这个男人。不,就算自己有武器,也没有取胜的把握。
“没有发现抗拒者。”操作员答道。
“我们只能搞到这些东西。”
“再找。他们可能全都聚集到了一个地方。千万不能大意。”
男人还在吃饭。加藤却已经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不由得心生羞愧。为了掩饰困窘,他故意冷淡地说:“不用了。这早餐的风格也太复古了吧。你们如今还保留着这种习惯?”
北泽上校忽地转身,朝香川投去冷冷的一瞥,似乎在说:莫非是你们反恐特别搜查部泄露了情报?香川装作没看见,仍旧注视着屏幕。
“需要我再给您来一份吗?”
队员们在聚落中继续搜查。如果大动干戈之后一个抗拒者也没抓到,那不仅百夫长特种部队会威风扫地,就连牛岛总统也会颜面尽失,这场行动也起不到向反对派示威的作用。香川很想知道总统此时是什么脸色,但又不敢往总统那边看。
加藤首先喝了口汤,然后用泡菜拌着白饭扒拉了几大口。也许是太饿的缘故,吃起来特别地香。河鱼嚼在嘴里,香味便在齿间弥漫开。眨眼间,加藤就将食物一扫而空,连白开水都喝得一滴不剩。
摄像组进入了正方形的大屋顶下。这里果然就是集会场所,但只有屋顶残存,被柱子顶着,墙壁都没有,四面透风。裸露的地面被踩踏得硬邦邦的,寸草不生。地面上有一处突起,那里应该就是讲坛。阿那谷童仁就是站在那里发表演说的吧。
男人双手合十,拿起筷子。加藤平时不这么做,但还是学着男人的样儿,先合掌拜了拜。入乡随俗嘛。但这个词用在这儿有点儿怪怪的。
屏幕上,队员们奔跑起来。
对方先发制人,提出请求,加藤不便拒绝,只好直接将托盘放在地板上,与男人面对面盘腿而坐。
“好像发现了抗拒者逃走的路,正在追击。”
“我想同您一起用餐。您一个人吃的话,实在太寂寞了。”男人笑盈盈地说,让加藤感到一种莫名的亲切。
朝集会场所深处前进,再穿过农场。环绕整个聚落的,是带刺的铁丝网栅栏。铁丝网只有一处中断,那里设有一扇门。推开圆木扎成的木筏一样的门,便是无边无际的森林。只有一条狭窄而平缓的小路。每隔几米就横着一条圆木,充当阶梯。但茂密的树木遮挡了视线,看不清前方的路。说不定有陷阱。由一组队员领头,间隔一段距离后,另一组进入,然后是负责拍摄的那组。周围是郁郁葱葱的森林,提供了绝佳的伏击条件。百夫长小组或停或走,每次前进的距离都不一样,但总的来说,他们移动得相当快。之所以不遵守固定的节奏行军,是为了迷惑敌人。
男人的双手各托着一个托盘,盘中载着米饭和烤鱼,小碟子里装着泡菜,还有一碗清汤,或者白开水。每个托盘里都放着一双筷子。看样子是两人份的食物。
领头的一组压低身子,摆出准备射击的姿势。他们好像发现了什么。
“不好意思,我手上没空。”
“找到了?”
加藤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打开门。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所有队员全僵住了。不一会儿,领头的队员站起身,枪口朝前,一步步地前进。然后,从他的背影判断,他解除了防备,放松下来。他转过头,边指着远处边摇头。其他的队员似乎也看见了那些东西。他们面面相觑,迟迟不展开下一步行动。那些百夫长士兵竟然也动摇了?
“医生,”门背后传来男人的声音,“能不能帮忙开下门?”
“什么?请再说一遍。”操作员对着麦克风大叫起来,“什么?”
不仅超眼不在了,就连手持智能终端也没了,不知何时被他们没收了。加藤不禁咂嘴。虽然他们表面上恭敬有礼,但该采取的措施一样都没少。绝不能对他们掉以轻心。
北泽上校急不可耐地问。
“不在了……”
操作员说不出话来。
可是……
“他们说什么?!”上校怒吼道。
加藤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摸索口袋。只要还有超眼,说不定就能同外界取得联络,进而从这里逃出去。昨晚超眼的故障也许只是暂时的。
操作员转过头,脸色煞白。
门关上了,房间里又只剩加藤一人。他又气又恼,很想立刻就逃出去,但猎枪的枪口一从脑中闪过,他就打退堂鼓了。就算他们的枪里都没有子弹,但现在加藤还不知道流动医疗车被弄到哪里去了。就算知道车在哪儿,能不能开走也是问题。就算开走了,又该走哪条路回去?窗外是连绵的群山,由此推断,这里多半处在深山之中。
屏幕中,数不清的树木,几乎每一棵树上,都由一条细绳吊着一个大东西。也许是风吹的缘故,这些东西还在缓缓地、沉甸甸地摇晃着。以与各自重量相符的速度摇晃着。
然后男人就出去了。
“不会吧……”
男人似乎将这当成了他的肯定答复,笑逐颜开地说:“马上就给您送上来。”
镜头拉近。
但不凑巧的是,他的肚子偏偏在这时“咕咕”地叫了起来。
图像可以清晰辨认了。
加藤从昨天到现在都未进食。也许是同人说话让心中的闷气得以舒解,他明显感觉到饿了,但他却踌躇着不愿承认。虽说自己是在硬撑,但做人是要讲骨气的。当然,他有骨气是因为已经恢复了冷静。
是人。
男人保持着冷静的表情。“说来话长。先用餐怎么样?您别嫌弃,我们这儿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
真正的人。吊在一棵棵树上。有男有女。乌黑肿胀的脸,几乎要从眼窝中掉下来的眼珠,口里伸出的舌头,还有特别细长的脖子。有的人眼窝中已经没有眼珠,估计是被乌鸦啄走了。他们至少死了十几天了。
男人忽地举起右手,掌心对着加藤。加藤不由得闭上了嘴。
指挥室里一片死寂。
“不存在?这是什么意思?”
“搜索幸存者。改变方针——找到之后,尽可能将他们活着带回来。”北泽上校低沉的声音在指挥室里回荡。
“是地图上不存在的镇子。”
“上校,这是怎么回事?”
“说到底,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这个镇子叫什么名字?”
北泽上校站起身,在牛岛总统面前直立不动。“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情况。阿那谷童仁的组织中必定发生了什么事,但具体是什么还不清楚。或许是组织内部的争斗,或许是……”
“您这么说……”
“呀!”一声凄厉的尖叫打断了上校的话。
“是你们的教祖吗?”
发出尖叫的,是同总统一起观看事态进展的阁僚们。香川将视线投向屏幕,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一具竖直挂在树上的尸体的细长脖子突然断裂,躯体随之落下,脑袋飞入空中,带着凌乱的头发翻滚着,落到茂密的杂草丛中。大家仿佛都听到了脑袋撞地时发出的那声闷响。
男人支吾起来:“啊……这个……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述了。那位病人同我根本就没有你想的那种关系。我刚才说他重要,不仅是对于我而言。对于生活在这个镇子的所有人来说,他都无比重要。”
死者在上吊悬空的那一瞬间,脖子多半就已经被折断了。随着颈部肌肉组织的腐烂,最终再也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
“你的恋人不一定就不是男性啊。”
也许是受到这具尸体造成的震动的影响,森林中的尸体如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般,接连发生身首分离。一具具无头的躯体落在地上,队员们吓得举起枪来,连忙后退,甚至有人转身欲逃。早已对杀戮习以为常的队员们,竟然也露出了怯意。
“病人是男性。”
“你们这群孬种!配当光荣的百夫长吗?”北泽上校怒吼道,“告诉士兵们,总统阁下正在观察他们,不要做出丢人的事来!”
“是你的恋人?”
上校的话似乎发挥作用了,队员们结束了慌乱,行动立刻恢复了正常。他们重新分组,开始攀登狭窄的山路。路上他们看到了更多的吊死者。整个森林弥漫着死亡的气息,不时又会有躯体与脑袋分离落地。队员一惊之下,会把枪口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确认那不是幸存者发出的时候,就继续若无其事地向前走。
“如果重要的意思是地位崇高、出身高贵,那么答案是否定的。不过,他确实是非常关键的人物。”
队员们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你把我绑来,就是为了给这个人看病?他到底是谁?应该是非常重要的人吧?”
“发现疑似住宅的建筑!”
直觉告诉加藤,这个男人说的应该是实话。但他又对自己有如此直觉感到不可思议。自己被这个男人绑架了,为什么要相信他?难道是所谓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莫非自己在无意识当中,希望成为这个男人的同伙?为了能获救,所以有意地迎合他?
爬完坡后,是一片平地。那里有一座单坡屋顶的房子。只有这座房子的屋顶是有伪装的,所以在卫星照片上没有看出来。同下方的那些窝棚不一样,这座房子相当大,建造风格别具匠心,甚至安装有发电机和水箱。
“我想请您给一个病人看病。”
百夫长特种部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围了房子,从正面破门而入,负责摄像的队员也跟了进去。
加藤默默地注视着男人。
第一个房间中只有椅子和桌子,不见人影。里面还有一个房间,队员推门闯入,但立刻就放松下来。
“我对医生您有事相求。”
这里是寝室。
“马上送回去。没有条件可谈!”加藤大叫道,将昨晚以来心中的闷气发泄出来。但黑洞洞的猎枪枪口从脑海中掠过,他立刻恢复了理智。
一张大床上,躺着一对赤身裸体的男女。女人头发很长,与其说她身材苗条,不如说体格健壮。高高的鼻梁看起来很不自然,应该是整过形吧。她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胸上,平静地闭着眼。如果不是狭窄的额头上有五个弹孔,她看上去就像在熟睡一般。
“当然。不过……”
男人则身形高大肥胖,握在右手中的手枪顶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已经气绝身亡。他翻着白眼,鼻中流血,张着嘴,似乎死前还在尖叫。丑陋而浑圆的肚子上,肚脐乌黑而恶心。
加藤瞟了他一眼。“把流动医疗车送回医院,立刻放了我。”
(那就是阿那谷童仁?)
男人站在门旁,道:“请允许我为昨晚的失礼举动道歉。我们不得不那样做。”
同外面吊死的尸体相比,这两具尸体的保存状况很好,可能是处在室内,没有受风雨侵蚀的缘故吧。还是说,这两人与外面的人的死亡时间有差异?这些只有等待调查才能确定。
“怎么睡得着嘛。”加藤故作镇定,坐到床上,但心脏却狂跳不已,差点儿就要蹦出嗓子眼儿了。
(可是,这张脸……)
“您休息好了吗?”男人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沉稳快活。
一名队员谨慎地把男人手中的手枪拧下来。看到这支枪,香川差点儿失声惊叫。
不过,这个男人最大的特征是眼角细密的皱纹——他正在老化。也许正因为这一独特的容貌,他浑身上下才散发出一股不可名状的威严。
三三式。
是昨晚那个男人。硬质的黑发扎在脑后,脖子上和手臂上肌肉虬结,浅黑色的皮肤衬托出他野性的气质,短袖衬衫和工装裤看起来穿得很旧了。
过去共和国警察的制式手枪。这种枪,香川自己直到十八年前都还在用,绝对错不了。
“早上好,医生。”
“部长……”武末在香川的耳边低声说。他应该也认出来了吧。
一个男人。他正隔着玻璃窥视屋内。两人目光相交的一瞬,那人的脸上掠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就露出微笑,打开了靠近黑板的滑动门,进入屋内。
香川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声张。武末点头。
加藤紧绷身体,屏住呼吸。一个人影出现在面朝走廊的窗户上。
(看来真的是那个人……)
这时传来了脚步声。越来越近。
屏幕上映出男人凄惨的面庞。香川努力将其与记忆中的形象作对比。就算接种了人类不老化病毒,但四十年过后,面貌还是会发生改变。何况,这个男人此时翻着白眼,与他生前的相貌相差很大,所以光凭样貌,香川还不敢断定。可是,将那把三三式手枪考虑进来的话,答案就是确定无疑的了。
这里是学校的教室,却没有桌椅。铺着木地板的房间中央,只放着一张锈迹斑斑的钢管床。仔细辨认,钢管床上铺的是学校体育课上常用的垫子。
此人就是他过去的上司——户毛几多郎。
西侧的墙壁上挂着巨大的黑板,北侧的墙壁上装着两扇进出房间用的滑动门,门之间则全是玻璃窗。门窗之外无疑就是走廊。
“彻底扑了个空啊!”牛岛总统的声音中透露出深深的愤怒。并排而坐的官员们都微微弓着腰,北泽上校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
怎么就没有早点儿发现呢?
“可是,阿那谷童仁已经死了,总统阁下取得了胜利。可喜可贺!”游佐首相庄重地发言道,试图为总统挽回颜面。
比想象中更接近地面。这里是二楼。转动脑袋,往上望去,这栋建筑只有三层,是古老的钢筋混凝土建筑,让人产生一股莫名的怀旧感。莫非这里是……加藤狐疑地将头缩回来,重新查看自己所在的房间。外面阳光普照,房内的样子一览无余。
其他阁僚和强势议员也纷纷道贺,但总统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不满。
将头探出窗户,朝下方窥探。
总统不满是理所应当的。他批准这次行动,真正的目的并不是击毙阿那谷童仁,而是为了展示百夫长特种部队的实力,给反总统派以震慑。
山前是一片覆盖着杂草的广场,广场上矗立着两座夜间比赛用的照明塔。那里原来是棒球赛场吧。
可是,身负重任的百夫长特种部队却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不仅没有杀一个人、流一滴血,反而被吊死的尸体吓得发抖,出尽洋相,这是总统做梦都未曾想到的。
凝神观察前方的群山,每一棵树木都能清晰分辨出来。没想到自己离山那么近,加藤不由得吃了一惊。
是可忍,孰不可忍。牛岛总统默默地站起身,离开了指挥室。首席助理南木完和马上跟了上去。其他人也连忙站起来,但门已经关上了。
将窗户打开,清爽的空气扑面而来。加藤不由得深吸一口气,闻到了浓厚的臭氧味。附近似乎有河流。从听到的潺潺水声推断,河水较浅,但流速较快。可以想见,河面上到处都是凹凸不平的岩石,水流不停地冲击着石块,绽出白色的水花。河里肯定也有鱼儿在游动吧。不过,在目力所及的范围内,都看不到河流的影子。
总统离开之后,指挥室的空气凝重而燥热。大家都明白,这次作战计划的目的是向反总统派示威。只要这个目标没有达成,那作战计划就不会结束。不久之后,总统会找到新的目标,而这一次,百夫长特种部队将淋漓尽致地发挥残暴的本性。
加藤太郎从冷冰冰的床上坐起来。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肩膀和后背都僵硬了,稍微一动,关节就“嘎哒”直响。加藤走过空旷昏暗的房间,站到窗边。在越来越亮的天空背景下,不太高的山脉的黑色剪影连绵起伏。窗玻璃上的污迹不是一般地多。要不要打开呢?解开窗框上的锁,把手放在凹陷处,用力一拉,窗户发出“咔啦”一声,稍稍松动。索性用上双手,把全身的重量施加上去,使劲一拉,窗户终于打开了。
北泽上校毫不理会愕然无助、僵立当场的议员们,返回司令指挥桌大喊道:“尸体回收班,抓紧行动!”
天空露出了鱼肚白,那边应该就是东方吧。
在上空候命的大型运输直升机朝阿那谷童仁的永远王国降落下去。只要确认死者的DNA属于抗拒者,就会立刻将这些尸体处理掉,连灰都不会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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