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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工厂人事科有个叫小林的男人吧?”
友成大臣微妙地沉默了片刻,然后咧嘴一笑,搪塞道:“哪有?我怎么会不希望呢?”
这种私密的个人信息是不可能轻易获知的,除非通过非法手段入侵身份卡。
“那么,请您告诉我,为什么您不愿有效利用笹原前次官自决这件事。”
“怎么会?”
“我们不能蓄意诱导国民的投票行为,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不过,你知道筱山今年到一百年了。你们是老相识?”
答话的是沼田次官。
一般来说,劳动联合会的职场上,最初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只说姓不说名。小组的名簿上也没有记录名。除非私人关系很好,否则三个月的同事生活过后,连彼此的全名都不知道便各奔东西了。
友成大臣也在点头。
“她求我告诉她我的名字,我就说了。我没有理由拒绝。”
“我很难赞同这样的观点。”
“听到了。”
“什么……”
“你说筱山?你听到了我们的谈话?”
“我们在这里并不是为了作毫无意义的争辩。为国家繁荣计,按计划实施《百年法》无疑是头等大事。那么,为了顺利实施《百年法》,首先必须考虑要做什么、怎么做的问题。被观念和理想束缚的空论有百害而无一利。真的为国家着想,就不应该在乎采用何种手段。”
“那个女人也叫你兰子吧?”
“游佐君,你这话是在否定国民主权?你的发言有大问题哦!”
“那你就叫我兰子吧。”
“那么,沼田次官您认为《百年法》被冻结也无所谓?”
“我叫坂崎贵世。你叫我贵世就行。”
“如果国民作此选择,我也无可奈何啊。”
“兰子。”
“你知道《百年法》被冻结意味着什么吗?”
坂崎哼了一声。“你也是个怪人啊。”说着,她啜了口酒。沉默片刻后,她问:“你是叫仁科什么来着?”
“你是说《光谷报告》?那不过是偏执症患者的妄想罢了。”
“我知道,你是个难对付的女人。所以,我预感同你聊天会很有趣。”
游佐难以置信地看着沼田。“《光谷报告》中有半数预言都已成为现实,你却说它是妄想?”
“我不需要同情。”这句话听上去并没有不自然,“我已经习以为常了。不到两个月又会被重新分组,那时又可以一决胜负。所以,我真的一点儿都不在乎。”
“总之,要做出选择的是国民。我们尊重国民的选择,何错之有?民主主义难道不就是这个意思?”
“我……”
“国民的选择未必永远正确。既然明知是死路,那就没有必要尊重国民错误的选择。有时候,必须由我们来引导国民走上正确的方向。这正是我们的责任。”
“你不是在可怜我吧?”
“所以你就泄露了《光谷报告》?”友成大臣冷笑道。
“我还没那么恶毒。”
游佐故意冷冰冰地问:“您在说什么?”
“听我这只败犬的哭泣,你好出口恶气?”
“少演戏了。我知道那是你搞的鬼。”
“没别的。只是想同你说说话。”
“本来凭这一条就可以处分你了。”沼田次官得意扬扬地说。
“你为什么请我?”
游佐置若罔闻,紧盯着友成大臣。“大臣,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您为什么不愿意有效利用笹原前次官自决这件事?”
“之前也请过人来。”
友成大臣和沼田次官面面相觑。“哎,你还真是个软硬不吃的家伙啊。”
“每次都是一个人?”
“我能把我的推测讲出来吗?”
“算是老主顾吧。”
大臣一副“你已无可救药”的样子。“可以,说来听听。”
坂崎又喝了一口,缓缓出了口气。“你常来这个店?”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百年法》实施后,过不了几年,大臣您就会成为适用对象。”
兰子同坂崎碰了碰杯。悦耳的碰击声化解了一天的疲劳。
友成大臣的脸“唰”地白了。
“那咱们再来碰下。”
“大臣您是不是因为不想死,所以才对实施《百年法》态度消极?”
坂崎苦笑道:“这么回事啊。”
“放……放肆!你竟然这样对大臣说话!”
“酒调好后想到了什么词就用那个词给酒命名,这就是他的风格。他说:‘鸡尾酒的名字就是一首诗。’”
“那还有别的什么理由?大臣,请回答我。”
“为什么?”
友成大臣目光阴鸷,令人不寒而栗。“不影响国民投票,这就是唯一的理由。没有别的理由。”
调酒师点点头,似乎在说“那当然”。
语气中透着一丝杀意。
“但他好像没打算改名。”
游佐默默回瞪着大臣。
调酒师摇了摇头,似乎在笑她们不解风雅。
友成大臣没有移开视线。
“大家都这么说。”
两人就这样瞪视着对方。
“嗯。但名字太怪了。”
不过,游佐与大臣同为官员,最终是吵不起架的,也没有必要在这里一决胜负。
“没骗你吧。”
游佐眼睛一动不动,答道:“我明白了。”
坂崎战战兢兢地将酒杯举到唇边,然后立即瞪圆了眼。
友成大臣面无表情地说:“明白就好。我下达的命令,请立即执行。”
“别管那么多,试着喝吧。味道有保证。别被它的名字唬住了。”
游佐取出手持智能终端,当着大臣的面,删掉了笹原录制的视频。
看她的表情,仿佛在问“这是什么店”。
沼田次官对友成大臣点点头,然后怒视着游佐,道:“请提供一份视频原文件和拷贝的清单。当然,是在你将它们全部删除之后。”
酒吧调酒师倒入鸡尾酒,骄傲地挺起了胸膛。坂崎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然后将目光转移到兰子身上。
游佐默默地鞠了一躬,转过身。
“蓝色优雅陛下特别摇滚十三世。”
“万一视频泄露出去,就要追究你的管理责任哦!”
“那就去吧。我知道一个可以对劳动联合会劳工打折的酒吧。”
“我知道。”游佐回答道,没有转身,径直离开了大臣办公室。
“去也可以。”她淡淡地答道。
他的心中涌出深深的绝望。没想到,我们的官员竟是这副德行,我们的国家竟然腐朽到如此田地!
坂崎撇着红艳的厚嘴唇继续向前,默默地走了一会儿。
游佐君,这个国家就托付给你了!
“我可不是想跟你吵架。只是想同你聊聊。如果你不方便就算了。”
想到笹原的临终嘱托,游佐又重新鼓起勇气。就算为了清除沼田这样的人渣,也必须实施《百年法》。违背大臣的命令,最严重的后果是被开除。但如果将视频交出去,笹原用生命发出的呐喊就会湮没无闻。
坂崎一脸迷惑。
“游佐,你害怕被开除吗?”
坂崎转过头,兰子已与她并排行走。“等会儿咱俩去喝两杯怎么样?”
游佐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天花板。
兰子穿过人群的缝隙追上去,拍了拍她的肩。
他紧绷的面部松弛下来,噗地笑了。
兰子投身人流之中,发现坂崎就在前面。狂放的金发,红色的迷你套裙,长腿上的黑丝袜——打扮依然令人羡慕,但背影却透着孤独。
5
通往便门的长走廊宽近三米。走廊中回家的劳工络绎不绝。便门外就是公交站,有免费班车将劳工送往最近的地铁站。
第三班的下班时间是早上六点。兰子换上衣服,先乘公交车,再换电车,沐浴着晨光,步行约二十分钟,终于回到居住的房子。这时已经快八点了。
不知为何,心里很不舒服。
虽然劳动联合会为加入者提供了宿舍,面积大、租金低、交通方便,但数量严重不足,获得入住的资格跟中彩票一样难。仁科兰子住的是普通民居,只有一个房间,在总共三层的公寓楼的第三层。
兰子恨不得说“关你屁事!”,但依然强作平静地说:“我想一个人寂寞地喝酒。”兰子三下五除二换好衣服。“再见。”她走出了更衣室。
登上楼外阶梯,用手持智能终端打开电子锁,推门进屋,关门上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心情怎么了?”
沉重的疲惫感并不只是深夜劳动所致。这几天,城里的气氛都很不正常。往来行人绷紧了神经,神经中过剩的电位激发出看不见的电波,相互干扰着,产生强大的磁场,吞没了整个城市。
“心情不好。”
国民投票的日期一天天逼近。
“为什么?”
但这不足以让人们如此歇斯底里。真正将人们逼入死角的,是自杀的内务省官员留下来的那段视频。
“我就算了。”
兰子第一次看到那段视频是在三天前。在乘电车前往工厂的途中,她像往常一样,出神地看着阿克莱德材质的屏幕。每节车厢都从顶部垂下几块阿克莱德材质的屏幕,所有乘客都能看到。先是全国天气预报,然后是零食点心和新型手持智能终端的广告,到晚上九点整,开始播放新闻节目。一名男主持人板着脸说:“下面是独家报道。”他介绍说,这是从独特渠道得到的资料,然后就将未经删剪的视频播放了出来。
筱山对小册子的愤怒一扫而空,脸上满满的都是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