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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您的脸色怎么突然这么难看?停止施行宪法真有这么严重?”
游佐苦笑道:“我也有自己的思想啊。”
加藤把三名护士的脸扫视了一遍。
“您怎么了?这可不像阁下平时的风格。”
“没有比这更严重的了……昨天存在的日本共和国,瞬间就从世上消失了。”
“笹原前次官曾说过,人类不应该拥有人类不老化病毒接种技术。知道自己将青春永驻之后,我们未做深想就接受了这种技术。但我们可能也从此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但它明明就在这里啊。”宅间用脚“咚咚咚”地跺了跺地板。
深町皱起了眉。
“现在我们站立其上的这块土地,已经不是昨天的日本共和国了。它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国家。”
“可是……我们已经习惯了永远年轻地活着,被这样强制终止了人生,或许真的很突然。”
18
“我母亲已经以自己喜欢的方式过完了人生,我想她对自己这辈子应该了无遗憾。”
深町在内务省次官室匆忙地踱来踱去。
“很痛苦吧?”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游佐首相刚被逮捕,牛岛首相又病倒了。姑且不论是不是偶然,如此从天而降的大好良机,兵藤桂一定会最大限度地加以利用。敌人已经不顾一切地发起了生死一搏,自己踌躇不决的话,将绝无取胜可能。
三天前,深町母亲的生存许可期限届满了。
“香川!快回话!”
“是的。”
安装在左耳中的超眼狂闪着,那是深町在以极快的速度尝试连接。也许是网络通信流量剧增的缘故,超眼的连接极为困难。
“你送她去安乐死中心了?”
“深町?”
“要是我母亲还在开店就好了。”
连上了。
将深町召到首相官邸太引人注目,而在别处又担心隔墙有耳。
“是香川吧。共和国警察怎么发动政变了?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不这么做,咱们就不能自由谈话了。”
“我们这里也乱作一团,都说我们的局长大人脑子进水了。”
“都在酒吧呢。”
共和国警察似乎也不是铁板一块。看来,敌人并非牢不可破,在准备不充分的情况下就仓促行动。但他们抓住时机展开行动的敏捷性却不容小觑。
“大伙儿呢?”
“警察内部就没有人想除掉兵藤?”
等了一会儿后,响起了敲门声,深町进入房间。
“这不可能。局长大人周围部署了全副武装的百夫长特种部队,防卫严密,连靠近他都做不到。”
这是一个整洁的小房间,可供四人用餐。窗帘拉上了,看不见外面的景色。这也意味着,从外面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警察内部不是全都支持这次政变吧?”
“深町君,你倒是挺机灵的嘛。看来内务省次官并不是徒有其表呀。”游佐取笑道,站起了身。其他人也都笑着站了起来,跟着深町离开了房间。但游佐进了走廊后,却若无其事地进入了旁边的休息室。
“当然。”
在其乐融融的氛围中,大家吃完了饭,深町站起来宣布:“这里的酒吧也被我们包下来了,大家自由组合,转战阵地,去那里继续找乐子吧。”
不过,时间拖得越久,支持政变的人恐怕就越多。在此之前,必须采取应对措施。速度将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立花没有提自己同游佐曾为牛岛总统工作的事。结束近况报告,大家一同为她喝彩之际,她的视线同游佐短暂触碰了一下,然后立刻移开。她有时候也会离席,但从未直接与游佐说过话。
“回头再联系。”
参会者聚齐之后,又干了一杯。迟到的两人一边同大家寒暄一边报告着自己的近况。荒川热情地讲述了自己当上政治家的来龙去脉,立花则再次为自己当过间谍的事道歉,并告诉大家自己现在从事的是律师工作。众人再次爆发欢呼。
深町切断与香川的连接,开始呼叫荒川,后者是他的前部下,也是现在的新时代党党首。
会场瞬间寂静下来,然后欢声雷动。大家都知道,她本来是友船大臣的间谍,但最后却背叛了大臣,转而帮助游佐。在众人的掌声中,两人坐到了空着的座位里。
敌人的主力其实是百夫长特种部队,而国内战斗力能与之相匹敌的,就只有共和国防卫队。
冰心女。
这次超眼很快就连上了。
立花惠。
“荒川吗?你看到兵藤的紧急新闻发布会了吧?”
在荒川的催促下,一个身材苗条的女人低着头进了屋。
“是的。他真是胆大包天啊。”
航母荒川一边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笑容可掬地说:“对了,她也同我一起来了。快进来吧。”
“告诉国防大臣菊川,命令共和国防卫队包围共和国警察大楼。”
来者是通知会迟到的两人中的一人,原柔道运动员荒川信。从内务省辞职之后,他代表新时代党参加下院选举并成功当选,如今是新时代党的党首。他依然保持着健壮的体格。有人开玩笑说,他这样的人带着保镖,就像是航空母舰由橡皮艇护卫一样滑稽。
“什么?!”
“哎呀,抱歉抱歉。税制调查会的报告拖了好久才结束。”
“菊川是你的学弟吧?”
门被推开,一个大汉冲了进来。
“我问的不是这个……”
烟鬼三人组之一的木崎也加入了深町担任室长的第二次特准。如今他担任内务省厚生局局长,据说已经戒烟三十年了。
“你不懂吗?对方的主力是百夫长特种部队,只有共和国防卫队才……”
“说起室长,深町次官也曾经担任过,在第二次特准里。”
“我懂。但这行不通。”
顺便提一下,她的职业转换有点特别。离开内务省之后,她做过一阵子插图师,后来又干起了珠宝设计师的工作,而且顺风顺水,成绩斐然。她毫不谦虚地自夸说,今天她身上佩戴的饰品全都出自本人之手。
“为什么?!”
太阳一落山就精神百倍的铃木用一如既往的紧张口吻道:“可不能用室长这么失礼的称呼!对日本共和国的首相,得称呼阁下!”
“调动防卫队,必须要游佐首相下令才行。”
“真没想到,竟然有一天能同室长您一起吃饭。”容易激动的甲野眼泪汪汪地说。
“这个我知道,但现在联系不上首相,所以我才拜托你找关系的。”
游佐兴致勃勃,笑容满面,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询问着原部下的近况。大多数人像深町一样留在了内务省,但也有人辞掉了公职,到大企业中担任董事,还有人重新进入大学学习当了医生。当时在美国出差、不在日本的稻森后来成功创业,如今在财经界颇有势力。
“就算是国防大臣,在没有首相许可的条件下,也是没有权限调动军队的。那是违宪行为。”
今天参加聚会的本来应该有十二人,其中两人已经提前通知会晚到一会儿,长方形桌子的一头还有两个空座。另外还有三人因为工作原因,实在无法参会。
“现在事态紧急,哪管得了那么多!谁知道总统是不是真的病了。他们可能给他喂了药,不然怎么会偏偏在这时候住院?!”
这家餐厅位于东京市中心一家酒店的顶楼。他们包下了三个包间举行宴会,但实际上只用了其中可以容纳二十人的最大房间,另外两个房间名义上是休息室。因为是日本共和国首相微服光顾,餐厅方面当然乐于接待。表面上活动的发起人是深町真太郎,但活动的目的当然不止重温旧谊这么简单。
“请冷静,深町次官。如果我们违宪的话,就等于是承认宪法已经停止施行。如果《日本共和国宪法》彻底沦为形式,我们的国家就不再是近代国家的体制了,外国也将找到军事介入的借口。游佐首相是肯定不允许发生这种情况的!”
游佐章仁举起酒杯,第一次《生存限制法》特别准备室的原成员纷纷响应着碰杯。餐厅里一片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深町停下脚步,仰望天花板。
“为庆祝五十年后的重逢,干杯!”
“难道真没办法调动军队了吗?”
2
“不要忘了,游佐首相还在对方手里。他们可能会捏造游佐首相的命令,将防卫队也变成自己的棋子。他们连总统都可以故意送去住院,干出这种事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如果百夫长特种部队和共和国防卫队都被他们掌控,那就足以保证政变成功。”
香川
深町紧闭双唇,深吸一口气,将超眼从耳中取出,狠狠地摔在地板上。超眼从柔软的地板上弹起来,滚到了窗边。
用与前次相同的方式即可。
如果不能调动防卫队,那万事休矣。
希望你联系我。
“那个王八蛋真的会成为这个国家的主人吗……”
我想同你说话。
他仿佛听见了兵藤桂在大笑。
致在R广场的自动售货机上购买梅子汽水的NSN·KN:
19
户外显示屏上流动的文字是:
紧急记者招待会结束后,兵藤桂感到精神无比畅快。
阿健望了过去。
牛岛总统是绝对不可能回来了,所以,宪法停止施行的状态将一直持续下去。在总统死之前,都不能让国民知道,总统得的病是突发性多脏器癌。这样国民就会觉得,总统迟早有一天会复职的,就会比较容易接受宪法停止施行的状态。
“来了,就是这个。”
我要忙起来了哟,兵藤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牛岛总统命不久矣,自己必须尽快掌权。将共和国警察内部的不满分子清洗出去,胁迫议会里的那帮家伙,最后控制防卫队。只要总统一死,就立刻解散议会,建立新的秩序和新的政权。等到那一天,我将站到这个国家的顶点。
由基美说话的时候,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显示屏。她只是在自言自语,没有回答阿健的问题。
“局长。”桌上的扬声器中传出秘书官的声音。
“我是昨天才发现的。上次你不是给警察留了字条吗?我想知道后来怎么样了,于是来到了这里。刚好那天碰巧忘了戴超眼,而户外显示屏上刚好在播放这个。后来我看了好一阵子,发现这条信息重复播放了许多次。”
“我不是说过,以后要叫我总统吗?共和国警察已经不是内务省的一个部门了。”
“到底是什么事?”
“抱歉,总统。百夫长特种部队的北泽上校紧急求见。”
“我想八成——不,百分百是你的事。”
“让他进来。”
阿健注意着马路前后的动静,一旦发现警车,车就必须立即开走。
不一会儿,局长室——不,是总统室的门就打开了,身穿黑色军装的北泽上校大步流星地走进来,站在办公桌前,敬了一个礼。
“什么快出来了?”
兵藤坐着没动,简慢地还了礼。“你来的正是时候,我有事想同你谈谈。共和国警察局不久后将改名为‘统治府’,我希望你能出任副总统。今后,百夫长特种部队将继续担负这个国家顶梁柱的重任。这个消息不错吧?”
“等一下。应该很快就出来了。”
兵藤故作亲热地笑了笑,北泽上校却根本没有搭理,板着脸径直问道:“刚才新闻发布会上的内容是真的吗?”
文字信息的内容,从新闻、政府口号、小活动的通知到个人信息(例如对恋人的求婚或者生日祝福),林林总总,不一而足。如今大部分人都使用超眼,几乎没有人会被屏幕上闪烁的文字所吸引,所以那上面的显示内容几乎毫无禁忌。
兵藤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当然。”
“那个东西怎么了?”
“总统去哪儿了?”
顺着由基美的视线望去,是R广场上的户外显示屏。举办大型娱乐活动的时候,屏幕上会有转播,但现在却只是流动着毫无关联的文字信息。在大脑与超眼相连的人眼中,屏幕上是与各自兴趣相符的广告,但超眼一启动,就会自动读取身份卡信息,所以身份卡被通缉的阿健是不能用超眼的。
“你没听见?他被送去共和国医院了。”
但由基美似乎毫不在意。“你不用下来,从这儿就看得到。就是那个东西。”
“再见。”
可能会被警察盘问。
“等等!”兵藤叫住了转身就要离开的北泽上校。
“这里是禁止停车的。”
北泽上校转过身。
万一有危险,就只好蹲到后排去了,阿健正如此盘算着,车就已经到达R广场前了。由基美把车停在路边。
“你去哪儿?”
R广场是市民休憩的场所,工作日的白天也是游人如织,到了晚上则随处可见出双入对的情侣。阿健和由基美无疑也是情侣,但从由基美的神情判断,她应该不是想拉阿健来这里谈情说爱。说起来,R广场离共和国警察大楼很近,对于被警察通缉的阿健来说,这里不宜久留。现在离上次阿健给警察留字条并不久,说不定这里依然有警察在盘查。
“我们是总统直属的部队。我们的最高司令官是牛岛总统一人。我必须去请求总统的指示。”
“不错。”
“你用不着去找总统本人啊,不是还有总统首席助理南木吗?”
“这条路……是去R广场的?”
“我刚才说了,我们的司令官是总统一人。南木首席助理是总统的传令官,不是司令官本人。”
“在那之前我想让你看一个东西。我想你多半没有见过。”由基美又恢复了平日里的语调。
“你去了医院也没用。”
阿健忽然感觉走错路了。“我们不回公寓吗?”
“为什么没用?”
在布德和盖伊的狂热的影响下,自己也快丧失冷静了。他想起了在山中迷路时的感觉。这时候如果像没头苍蝇似的乱蹿,只会适得其反。正确的做法是深呼吸,冷静下来,仔细观察周围,搜寻可能的线索……
“总统卧病不起,无法下达指令。所以总统才将百夫长特种部队的指挥权交给了我。”
(不妙啊……)
北泽上校眯缝着眼。“将百夫长特种部队的指挥权交给你?”
可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却在思考着那些天方夜谭似的想法有无实现的可能。
“不错。今后,我的命令就是总统的命令。这是牛岛总统亲自对南木首席助理下达的命令。如果你怀疑,可以去找富士宫那边确认。”
这也难怪。在普通人听来,阿健的话确实是笑谈。
北泽上校缓缓吸气。“没有这个必要。”他低声说。
她似乎断定阿健是在开玩笑。
兵藤心满意足。“你倒是挺识趣的嘛。”
“你这人怎么这样?”由基美重重地叹息一声,在岔路口左拐。
“我再确认一次,现在牛岛总统处在无法下达命令的状态,对不对?”
“对了,由基美,”阿健故意换上轻松的语调,“倘若我是恐怖分子阿那谷童仁,为了废除《百年法》而指挥实施恐怖炸弹袭击,而且还在策划暗杀牛岛总统,那你会怎么想?”
“不错。所以,我们共和国警察必须挺身而出,维护共和国的治安。百夫长特种部队必须给予我们全面配合。这是牛岛总统的命令!”
阿健的额头渗出了汗。他并没有打算接受盖伊他们的提议,但盖伊他们的话却在他脑中扎下了根。
“明白了。”
“你真的有点儿怪。这应该同贵世没有关系。自从你见过盖伊他们之后,你就一直这样。”
北泽上校又敬了一个礼,眼底闪出一道寒光。“零号总统令开始执行。”
“不知道……”阿健又望向窗外。
20
“你是什么意思?”
“南木知道我住在永远王国。我在那里留下了DNA的痕迹。”
“我说过这话?”
“为什么你的DNA会成为调查对象呢?”
“你刚才说,你要推动时代。”
“因为我——光谷耕吉——涉嫌伪造身份卡而被通缉了。”
“嗯?”阿健转头看着由基美。
“你在成为永远王国的盖伊之前,就在制作克隆身份卡了?”
“推动时代?”
“用非法贩卖克隆身份卡获得的利益,我打下了永远王国的基础。但更准确地说,我是因为遭到了通缉,所以才建立了永远王国那样的设施。”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就是在那个时候,比塔来与我接触。我不方便露面,所以就把他拉拢过来,让他冒充阿那谷童仁。于是,阿那谷童仁的永远王国诞生了。至于它的覆灭,我之前讲过了,绝无谎言。”
车窗外的高层建筑群灯光璀璨,耸立在夜空之下,顶部闪烁着红色的飞行警示灯。仰望着缓缓明灭的红光,阿健情不自禁地说:“我的存在何其渺小,连一个小镇子都守护不好,还谈什么推动时代?”
“南木完和知道你在永远王国,然后呢?”
“我不是在糊弄你,而是如实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他知道从C2到C5所有抗拒者聚落的存在,于是判断我很可能逃到其中一个聚落里了。在决定派百夫长特种部队攻击C4的时候,他将我官员时代的照片交给士兵,并下达了命令,如果见到此人,务必活着带回来。当然,他是以总统的命令发号施令的。所以,就在我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竟然捡回了一条命。”
“你先前也用这种话糊弄过我。”
“为什么南木完和要救你?难不成是因为同事的情谊?”
“我自己也不知道。”
“那个男人可没有这种纯洁的感情。他给我讲了很多理由,但总而言之,他救我,是为了向作为失败者的我展示作为成功者的他,然后将我可能产生的屈辱感,投射到他从游佐章仁那里感受到的屈辱感之上,并通过嘲笑我,确立自己是胜利者的自我认知。真是个可怜的庸人啊。不过,我没有资格评价别人。”
“那个镇子的覆灭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加藤医生或者盖伊的错。你自己也说过,这不是任何人的错,大家只是被卷入了大时代的浊流之中而已。听你这么说,我很开心,因为你终于开始向前看了。可是……”她停顿了片刻,“老实说,现在我不知道你要往何处去。我不知道你的眼中看到的是什么。所以,我想听听阿健你说说自己的想法,说说你到底在想什么、想做什么。请用我能理解的语言告诉我。”
“但你后来又在C2现身,并且得到了特拉马的照顾啊。”
“但与此同时,你又在拼命寻找那个镇子覆灭的理由,这同寻找仇恨的对象是一样的。你必须找到一个对象,将无处排解的仇恨发泄到他身上。我只能看着你痛苦地挣扎。你这个样子,肯定很痛苦吧。
“那是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罢了。南木想尽可能地利用我,就像你说的那样,我成了他的提线木偶。如果要让我今后仍有利用价值,就最好不要断绝我同抗拒者聚落之间的联系。所以,在两个人的监视之下,我被送回了山里。”
“哪有这么夸张?”
“就是那两个保镖……”阿健话没说完,门外就骚乱起来,他甚至听到了有人在怒吼,“这也是你们预定计划的一部分吧?”
“你在抗拒者网络中救助了许多人。你不顾自身安危,甚至自己的身份卡都被警察通缉了,你依然没有放弃,就像在为没能守护那个镇子而赎罪一样。”
盖伊惴惴不安地摇头道:“我不知道。这里可是富士宫啊,不可能发生什么骚乱。”
“是吗?”
“那一定是发生了突发事件。”
“我之前也问过你,你忙来忙去,到底是为什么?”由基美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之前你说,你是为了那个镇子上的人而奋斗。但镇子后来出了事……你整个人都变了。”
门被推开。一群穿着黑色军装的男人蜂拥而入,他们都是全副武装。
“嗯。”
21
“阿健……”
首相官邸办公室。
“对不起,你真的生气了?”
如果是以前,这个房间一定被忙碌的氛围所笼罩——络绎不绝的访客,忙进忙出的秘书官,不时爆发出的叱责——可是现在,这里的时光仿佛凝固了。
由基美一下子静了下来。
游佐章仁坐在单人大沙发中,背后站着两名共和国警察的武装警察。游佐目光炯炯,既没有与外界联系,也没有耍小动作。厚重的大门两旁,站着身穿黑色军装的百夫长特种部队士兵,手持小型枪械,枪口向上,站立不动。
“绝对不敢。请您原谅。”
共和国警察武装警察队负责人盾宫一广坐在游佐正对面的沙发中,两人之间隔着一张低矮的桌子。盾宫懒洋洋地将胳膊搭在扶手上,跷着二郎腿。他目光锐利,眼睛警惕地转动,让人感觉就像一头动物。深町曾经评价他是“兵藤桂忠实的狂犬”,看来再准确不过。
“你不是诚心在道歉。”
“你这个样子,打算待到什么时候?”游佐问。
“对不起。”
盾宫目中无人地笑道:“我在等总统的命令。”这句话他重复许多遍了。
“你忘了吗?我的年龄可是阿健你的三倍,人生经验也是你的三倍。你这个才活了四十年的小娃娃反倒教训起我来了?”
“总统这个称呼是不是太夸张了?”
“虽说这辆车有防撞击功能,但开车的时候还是目视前方为妙。”
“现在宪法已经停止施行,兵藤桂已经不是区区警察局长了。”盾宫一脸严肃,丝毫没觉得总统这个称呼有多么滑稽。
“她为什么选这时候说这种话?”
“你是说兵藤政权?就算这个政权能建立起来,也会很快垮台的。”
“是贵世小姐说的。”
“你嘴硬的样子真丢脸,游佐先生。”先生两字饱含挖苦,“胜负已然见分晓了。”
“你是在说我吗?!”
“这话是不是说得太早了?”
“但女人会将这种不幸错以为是幸福。”
盾宫愉快地挑起眉毛。“没想到,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由基美一脸惊讶。
“好好学习历史吧。历史上虽然也有不自量力者偶尔会掌权,但这种权力从来都不长久。”
“她说我会让女人不幸的。”
盾宫依旧是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历史不过是过去的事例集。我们现在要缔造的,是过去任何时点都不存在的未来。如果没有前例,我们来制造一个就好了。”
“贵世说什么?”
“那你是承认你们不自量力了?”
“贵世小姐可不这样看。”
盾宫一时语塞,涨红了脸,放下跷着的脚。“你就知道逞口舌之利。”
“我在自己身上已经花了太多的金钱和时间了。如果继续为了自己而活着,我说不定会发疯的。”由基美咬牙切齿地说,“将近一百年来,我活着都是为了自己、自己、自己、自己。我已经厌倦了。如果生了孩子的话,或许情况会有所不同。”由基美从单色眼镜背后扫了阿健一眼,“我已经无所谓了,剩下的三年都用在阿健身上吧。我已经决定好了。这会让我觉得很幸福的。”
“面对历史,你应该更加谦虚才对。”
“我不用你操心。把金钱和时间花在自己身上吧。”
“你也是。”盾宫强压下怒火。
“那天很快就到!”由基美强调道,“三年转眼就过去了,这一点我现在是体会到了。兰子在过世几年之前就在提前做准备了,所以我也想尽量为阿健你做点事。”
“遵命。”站在大门旁边的百夫长特种部队士兵的声音突然传来。
“为什么现在就说这个?不是很久之后的事吗?”
盾宫诧异地转过头。“怎么回事?”
阿健终于明白,由基美说的是三年后的事。
士兵没有回答,直接打开了门。北泽上校直冲进来,后面跟着十多名百夫长特种部队的士兵,每个人都全副武装。
“我是说,你不用像当年送别兰子那样,陪我去安乐死中心。”
盾宫站起身。“上校,你怎么来了,还闹这么大阵仗?”
阿健听不懂。刚才由基美到贵世的店里接走了阿健,现在两人正一同返回由基美的公寓。从今晚开始,他们二人又要一起生活了。送行什么的,真不知从何说起。
北泽上校根本没有理会盾宫,径直来到游佐坐的沙发旁。士兵们整齐地排在他身后,枪口向上,站立不动。门口的士兵也加入了这一行列。所有人“唰”地举手敬礼,动作整齐划一,令人不禁叫绝。
“你不用为我送行。”
“游佐首相阁下,”北泽上校嗓音粗犷,“根据已经生效的零号总统令,现在,百夫长特种部队全军将由阁下指挥。”
女人这种动物,有时候会认为就算自己说得不明不白,对方也照样能明白自己的意思。而一旦你表示不解,就会被她们以“脑子太迟钝”的理由甩掉,实在是不可理喻。
首相办公室被寂静所包围。
由基美板着脸一言不发。
盾宫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对什么有准备?”
“这是怎么回事?能不能解释一下?”游佐问。
“我无所谓,早有心理准备了。”
北泽上校放下敬礼的手,其他士兵也做了同样的动作。“那我就冒昧向您略做说明。牛岛总统在设立百夫长特种部队的同时,就下达了零号令,其内容是,万一总统自己无法指挥该部队,无论是谁,无论他说了什么,都不能令其代行指挥权,而应该立即中断正在进行的所有任务,排除万难,投入游佐首相麾下,听从其指挥。”
“什么?”
“总统说,在他无法指挥的情况下,将百夫长特种部队的指挥权交给我,是这样吗?”
“这三个月里,你同贵世之间发生了什么?”
“是。”
阿健听出这话中带刺,但也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这是游佐从未料想到的。一种无法名状的感情在游佐胸中翻腾。
“离开贵世家之后,你一句话都没说。”
“胡说!”盾宫大叫。
在驾驶席上握着方向盘的是川上由基美。她戴着开夜车专用的黄色单色眼镜。对面来车的头灯光芒映出了她的侧脸。
北泽上校继续无视盾宫的存在。
“你怎么了,一直不吱声?”
“阁下,请您下令。”
无论怎样拼接已经掌握的碎片,得到的结果都让仁科健觉得有问题,似乎每一处都缺点什么,每一处都不自然。
游佐站起来。对现状,以及自己应该履行的职责,他都有了清醒的认识。
感觉情况不妙啊。
胜负的确已然分晓了,以所有人从未预想的方式。
(可是……)
游佐看着呆立着的盾宫和两名武装警察,说:“先把他们抓起来。然后,拘捕兵藤局长。”
令仁科健放心不下的,是盖伊带来的那两个随从。他们多半接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虽然不知道盖伊这四年里建立了什么样的组织,但他看上去对自己的力量相当自信。不然他是断然不会提出暗杀总统这么荒唐的想法的。
“我们将以最快速度执行您的命令。”然后北泽上校发出一声短促的指令,排成一列的士兵立刻将盾宫和两名武装警察包围起来,用枪口对准他们。盾宫等人甚至都没来得及发出声音。
(可是……)
游佐从容不迫地返回办公桌,拿起直拨电话的话筒。“深町君吗?嗯,我没事。防卫队?别说蠢话了。对了,你马上办理解除兵藤局长职务的手续,选拔合适的人接替。不要拘泥于论资排辈,尽量选共和国警察内深孚众望的人就行了。然后这件事就算收场了。详细情况我晚点儿再跟你说。抓紧去办!”说完,他放下了话筒。
可是,这么大的事,他们竟然透露给了一个还没有被拉入伙的外人。再这么粗心大意下去,他们的密谋迟早会被当局察觉。如果说布德还缺乏斗争经验的话,那么连盖伊这样的恐怖行动专家也如此疏忽,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被黑洞洞的枪口包围的盾宫一脸茫然,似乎还没有完全理解眼前发生的事。
牛岛总统长期待在富士宫里,闭门不出。而世人皆知总统官邸堪比军事要塞,极难攻破,就连接近也是不可能的。因为无法事先掌握总统的行动计划,所以趁总统极少外出的机会发动狙击也是不现实的。就算走运搞到了情报,如今负责总统保安工作的近卫兵是百夫长特种部队。有他们围在总统身边,想插一根针进去都难。总而言之,暗杀总统只是成功机会极其渺茫的痴人说梦罢了。
游佐甚至有些同情他。“我不是说了吗?你们的政权很快就会垮台。”
(无论怎么想,这计划都太疯狂了。)
22
仁科健托着腮,望着窗外流动的城市夜景。
在日本共和国,由兵藤桂警察局长发动的政变如同烟花一样,升上天空,闪了一下便全都消散了,化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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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遥远的美国HALLO总部,即将向所有加盟国政府发布紧急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