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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拒绝了酒,接受了一杯无糖汽水。我拿着饮料坐在沙发上,沙发坐起来比看上去舒服。她坐进帆布躺椅,它肯定也比看上去舒服。
我说这套公寓不像用来做这种事的。她皱起眉头,不明所以。
房间里的大麻气味更加浓郁。这套公寓装修成工作室样式,是一个大房间,一侧墙边是横列的小厨房。家具有帆布躺椅、带靠垫的沙发、几个装配成架子用来放书报衣物的塑料牛奶箱和铺着人造毛皮的大号水床。水床顶端的墙上挂着一张带画框的海报,画面里是个室内场景,从壁炉里开出了一个火车头。
“做这行的姑娘通常住在有门童的大楼里,”我说,“带电梯的那种。”
她说:“嗨,我是弗兰。所以你就是马特了,我能叫你马特吗?”我说当然可以,她伸手搭在我的胳膊上,领着我进门。
“哦,对,我刚刚没听懂你的意思。对,你说得对。”她笑得很灿烂,“这儿不太一样,来这儿的嫖客不认为自己是嫖客。”
弗兰在门口等我。她的浅棕色卷发剪得很短,衬托着一张娃娃圆脸。她有个纽扣般的圆鼻头,嘴巴微微噘起,面颊鼓得连花栗鼠见了都会嫉妒。
“什么意思?”
楼梯间里充满气味,底楼有烘焙气味,半中间的楼层有猫砂气味,而顶楼是不可能认错的大麻气味。我觉得你可以根据楼梯间里的气味分布给建筑物做剖面图。
“他们认为他们是我的朋友,”她解释道,“他们认为我是个嗑药的村妞,当然我确实是,认为他们是我的朋友,这个也是真的。我是说,他们来这儿睡我,这个一点不假,但他们找个按摩院睡姑娘更快也更方便,不烦不闹不折腾,懂吗?但他们更愿意来我这儿,脱掉鞋子,抽个大麻卷,再说这儿也有点像村里的邋遢窝点,我是说你必须爬上三层楼,还可以在水床上打滚。我是说,我不是妓女,我是女朋友。他们不是在嫖我,他们给我钱,是因为我要付房租。另外你也知道,我是个可怜的小村妞,想当演员,但永远也当不了。事实上我并不是,我也不怎么在乎,但我每周有两天上午去练跳舞,每周四晚上去上艾德·科文斯的表演课,去年五月的三个周末,我参加了翠贝卡的演出。我们演易卜生的《当我们死者醒来时》,我的三个嫖客居然来看戏,你能相信吗?”
我在西四十街下车,先向南再向西走,最后来到莫顿街,弗兰·谢克特在一幢四层的褐砂石屋子顶楼有一套小公寓。我按她的门铃,在内线电话里报上姓名,大门的电子锁开了,我走进前厅。
她聊起那次演出,然后说她的客人除了给钱还送她礼物。“我从来不需要自己买酒。事实上我到处送酒,因为我不喝。我也很久没买过大麻了。你知道谁能搞到最好的大麻吗?华尔街的男人。他们会买上一盎司,我们抽几口,剩下的送给我。”她的长睫毛朝我扑闪了几下,“我算是喜欢抽大麻。”
我没看见有人抽烟。
“我猜到了。”
我搭地铁去下城区。车厢是新投入使用的,内饰是黄色、橙色和茶色的怡人配色,然而涂鸦者已经严重毁坏了它,用他们那些难以辨认的签名覆盖了每一块表面。
“咦,我看上去像是嗑傻了吗?”
她有时间眺望窗外吗?琼斯先生眺望窗外了吗?在事前或者事后?
“味道。”
窗户对着下城区,其他摩天大楼的外立面挡住了视野。朝着下城区方向望去,我在两幢大楼之间的缝隙中瞥见了世贸中心。
“哦,对。我闻不到是因为我就在这儿,但每次出去再回来,哇!就好像我有个朋友养了四只猫,她发誓说它们一点味道都没有,其实味道能把你熏倒,只是她早就习惯了而已。”她在座位上换了个姿势,“马特,你抽过吗?”
我在房间里待了几分钟。诚如那位经理助理所说,确实没什么可看的。房间里既没有家具,也没有金留下的任何痕迹。新粉刷过的墙面整洁如新,卫生间简直光可鉴人。我像通灵术士似的走来走去,尝试通过指尖捕获感应。只可惜即便感应存在,它们也躲过了我的侦测。
“没有。”
他给我一把钥匙,放我单独上楼。我找到房间,恭喜自己这个侦探还宝刀未老。门锁着,铺地毯的工人似乎去吃午饭了。旧地毯已经搬走,新地毯铺了三分之一面积,剩下的几卷放在一旁等待铺设。
“你不喝酒也不抽烟,真是了不起。再给你拿瓶无糖汽水?”
“我保证不会碍事。”
“不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