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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里头还是跟之前一样,人来人往,到处都是慌乱的气氛。
但是杉森还是跟刚才一样,把头埋在膝盖中间。
“杉森?酒在这里。”
杉森抬起了头,好像道谢似笑了笑,然后把整个酒瓶拿到嘴边。
打起精神仔细一看,杉森有点在颤抖。
我还听到好几下酒瓶撞到牙齿的声音。
杉森没喝多少,就放下了酒瓶。
“刚才口好渴,现在好像好多了。”
“杉森,你真的完全没受伤吗?”“……受伤的是心。
太可怕了。
海利跟贾伦都死了。
我自己都无法相信我还活着。”
我闭上了嘴。
杉森作出干笑的表情。
“虽然说我们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是同伴们被阿姆塔特吐出的酸性气息喷中,被腐蚀而死的情景,还是很鲜明浮现在眼前。”
“杉森。”
杉森像是自言自语继续往下说:“回来的路上真是太痛苦了。
我以为我已经被受伤伙伴的呻吟声逼疯了。
甭说有没有机会接受治疗,连饿都快饿死了。
而且受伤的人是怪物下手的最佳目标。
接连而来的攻击就像是场恶梦……有几个人的性命是我亲手了结的。”
我虽然有些醉,但还是感觉全身害怕得起了鸡皮疙瘩。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果要救其他人,就非得抛下他们不可。
但是就算把他们丢在那边,他们也只能痛苦等死,或者被跟在我们后面的怪物杀掉。
他们会谅解的。
他们相信这样结束性命比较不痛苦。
但我从来没想过要用自己的手去砍伙伴们的头。”
“杉森……”“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要这样活下来?但我好像没有做错事。
只是心里很痛而已。”
杉森再次拿起了酒瓶猛灌。
有一半的酒都流到他的嘴巴外头了。
一阵子之后,他又开口了:“我也没办法救出领主大人。
身为护卫领主大人的警备队,这真是可耻。
因为要保自己的命,所以我就拼命一路逃回城里。”
杉森眼睛睁得大大凝视着我。
“阿姆塔特说它要赎金。
所以领主大人应该还是安全的。”
“真的吗?你怎么知……”“我刚才不是说过有人比你先到吗?那个人全都说了。”
杉森皱着的眉头这才稍微舒缓下来。
“那就太好了!可是……赎金应该很高吧?”“你对这个数字大致有概念吧?十万赛尔。”
以杉森的脑袋,大概对这个金额不会产生很实际的感觉。
其实我自己也摸不太清楚这个天文数字到底有多大。
他的嘴巴张开,叹了一口气。
“天啊!”疲倦的夜晚。
我喝了酒,又从村子一直跑到城里,身体重得就像泡水的棉花一样。
我靠着大厅一角的墙边坐着。
向四周一看,全都是伤患,不然就是照顾伤患的人。
但是我既不是患者,也不是照顾的人。
我不像卡尔读了许多书,对医学很熟悉,而泰班则是利用他所拥有可观的魔力来进行治疗,这跟我简直是天差别。
而且我也不像哈梅尔执事这种很有本领的人,他对各种领域虽然不是很精通,但也都略有所知,可以帮得上忙。
我只是个失去了父亲,坐在城中黑暗大厅的一角咬牙切齿,喝醉酒的十七岁少年。
我蜷缩起双腿,用手臂环抱住,然后把头埋到膝盖中间。
呼……呼……这是呼吸声,这是我的呼吸声。
我还活着。
爸爸已经死了。
不!该死,是谁!谁说我爸爸已经死了!沉重的脉搏声。
我还活着。
而且……我想起了卡尔所说关于脉搏的事情。
卡尔说,人的鼓膜上面并没有血管,否则人就会因为自己的心跳声而聋掉。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鼓膜上才没有血管的。
听了不吃惊吗?爸爸……爸爸喜欢什么花呢?如果运气好,搞不好还可以帮爸爸造个坟墓。
到时候我要带什么花去看他呢?算了!可恶,别再想了!事情已经证实了吗?爸爸已死这件事证实了吗?如果证实了,到那时再想吧。
到时候我要像疯子一样望天咆哮,或者是在上打滚哀哭,甚至学小狗都没关系。
可是,现在不是还没证实吗!说话声。
人的说话声越来越近。
“那是谁?在那里干嘛?”※※※“那是修奇。
他好像因为背巫师过来,所以很累的样子。”
“不行。
不管再怎么累,也不能这样啊。
眼前还有这么多受伤的人,居然窝在那边什么都不做?真不懂事。”
“别管他吧。
他爸爸这次也参加了征讨军。”
“咦?”“他一定很难过。
已经知道我们打输了,爸爸却又还没回来。
不管身材有多高大,毕竟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而已。”
“哼。”
说话声。
人的说话声越离越远。
他们刚才说了些什么?我没必要知道。
知道也没用。
我想听的话只有一句。
此外其他的话都是不必要的。
这么说起来,我要说话吗?※※※水往低处流,鸟往高处飞男子生而耕,女子生而织战士朝前望,巫师看上方既已生为人,终有死亡日※※※这首歌我哼着哼着,就渐渐睡着了。
“爸爸!”哐!我虽然已经没有印象了,但是依照目击者所说,我睡一睡突然站了起来,像疯了一样狂奔,最后用头去撞墙壁,结果昏了过去。
早上一看,果然大厅一角的墙上还留有痕迹。
当然我的头上也有伤痕。
※※※“咦?是真的吗?”我连之前拼命练习才学会的调节力量的方法都忘记了,高兴得一跳,头就撞到了天花板。
唉唷,我的头啊。
昨天撞过的方又撞到一次,这真的很痛。
跟我讲话的士兵用惊讶的眼光望着我,卡尔则是慌张笑了。
士兵慢慢对我说:“嗯。
尼德法先生跟领主还有修利哲伯爵的军队一起被精俘虏了。
我在那边装死,所以才没被抓到。
那时有一个精跑来刺尸体,以确定这些人都已经死了,它一来到我身边,我就用尽全力把它砍了,这才逃走。”
我因为太高兴了,甚至忘记了头上的疼痛。
我不断跟那个士兵说各种祝福的话,什么无论做哪种事业都大发横财啦,娶个超级漂亮的老婆啦,子孙昌盛八代啦等等的。
士兵嘻嘻笑着问我:“喂,你为什么可以跳这么高?”“如果你能够不刻意奉承像仇人一样的女孩子的话,就会变得跟我一样!”说完了谁也听不懂的话之后,我因为太高兴了,所以开始怪声怪叫,跑出了大厅。
杉森到达的第二天,我就从逃回来的士兵当中听到了这个消息。
真是高兴极了!爸爸果然还是知道在战场上该怎么应变。
我蹦蹦跳跳跑着,时而空翻,时而在上滚,弄得经过的人都认为这家伙百分之百是个疯子。
我躺在练兵场正中央望着天空笑的时候,杉森跑了过来。
杉森已经脱下了他满是尘土与鲜血的肮脏盔甲,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我想跟杉森说话,可是他先笑着说:“我也听说了。
我来的路上,看到你简直是疯狂了,所以问了路人怎么回事。
真是太好了,修奇。”
“嗯!我爸爸不但什么事都不会做,连送死都不会。”
“……这算是一种称赞吗?”“可是你要去哪里?也不休息一下。
而巨还穿了正式的衣服。”
“我要去人家家里,通知他们说他们的家人战死了。
这是我的任务。”
这一瞬间,我突然对自己刚才的高兴感到十分愧疚。
这些战死者的家里面等一下就会变成泪海了。
杉森看到我慌得不知所措,对我笑了笑,说:“其实你也没什么好愧疚的。
你的高兴跟死者家人的难过一样,都是理所当然的事啊。”
“可是……这样好像我只顾自己。”
“看你高兴到这种程度,说起来是这样没错啦。
如果你还是觉得愧疚的话,就去找泰班帮帮忙吧。
听说你是他的助手?”“嗯。”
泰班正在大厅中照顾着士兵们,但依先前卡尔说的话,能够来到这里就代表受的伤还不至于死亡。
他们受的大部分是轻伤,其实他们更大的问题是筋疲力尽。
他们在逃亡的过程中不断躲避怪物的攻击,所以到了这里已经是累得不成人形了。
泰班已经处理了几个危急的伤患,之后都只是坐在椅子上指挥女侍而已。
所以我也根据泰班的指示,负责把受轻伤的士兵运回家中。
杉森在去村子的路上碰到了我,他对我的力气作出了惊讶的表情。
我轻快拉着载满伤兵的手拉车,杉森抓着车在后面跑。
“哇!你说这是OPG?真不得了耶!”“这样总算跟你差不多了。
因为我拥有了食人魔的力量。”
“你说什么!你这家伙,嘴巴还是一样缺德。”
把这些士兵送回家的路上,他们每个人都露出喜悦的表情。
进到村子里头,当我在每一家的门口放下他们时,看到他们含着泪的家人,我也觉得我快流泪了。
我所拉的手拉车上面载满了喜悦。
村人一看到我拉的车,就会对着坐在上面的人欢呼。
啊!活着回来了。
都是托大家的福,让你们担心了。
克雷,回来了啊!啊,黛安!我望着拥吻的情侣,高兴得差点笑了出来。
这真是让人兴高采烈的工作。
但有时杉森停在战死者的家门前,进去传达战死通知的时候,那光景我真的不忍心看。
男人们用僵硬的表情跟杉森握手说谢谢,但女人们则是抓着杉森痛哭失声,每当这时候,杉森只能一动也不动望着天空。
他的眼中流下了泪,我跟坐在车上的士兵的面颊也被泪水沾湿。
“喂,没关系啦!”“叫你坐上去你就坐嘛!”在村里转了一圈,把伤兵都送完之后,我就强迫杉森坐到车上去。
杉森虽然拒绝了,但只是载一个人回城里又不会怎么样,所以他还是拗不过我的强烈要求,笑嘻嘻坐上了车。
“好!开始跑吧!”“哇!”我用几乎快翻车的速度开始跑。
后面传来了杉森的惨叫。
“车,车子会整个撞烂!你这家伙,我才不想死在这里!”“你说什么?因为太慢所以无聊死了吗?冲啊!”“哇啊啊啊啊!”我本来是想让杉森高兴,但他好像非常害怕。
一到达城那里,他滚下车之后,就头也不回逃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捧腹大笑。
我笑了一阵子之后,就将手拉车立了起来,再次进到大厅里面。
这是为了要看看有没有人伤势转好。
但是我却没看到泰班坐在大厅里。
卡尔也不在。
我不知道原因,所以跑去找哈梅尔执事。
“执,执事大人,泰班跑到哪里去了?”“嗯,修奇你回来啦?太好了。
跟我过来。”
“咦?”“我们正在等你。
快来吧。”
※※※令人惊讶的是,载完伤兵回来的我居然被哈梅尔执事直接带到一楼底的领主办公室。
我活到这么大,还从没进来看过半次。
通道右边挂在墙上的武器,受到阳光的照射而闪烁着,左边光照不到的方则挂着肖像画,我猜画的是领主的祖先。
挂在那边大概是因为怕照了阳光会变色吧!我一面想着这类的事情,一面前进着。
熟练打开巨大木门的哈梅尔执事进到了里面,我也噘着嘴跟了进去。
我环视了一下室内,马上就叹了一口气。
里面几乎是空空荡荡的。
四面都是平直的石壁,只有一些书桌、桌子、几把椅子跟书柜之类的家具。
壁炉上面挂着的剑跟盾牌好像是惟一的装饰品。
我知道我们领主很穷,但这算是一个领主的办公室吗?巨大的窗边放着张桌子,泰班、杉森跟卡尔都坐在那里等我们。
我因为不知道怎么回事,所以只是站着,但是卡尔马上就叫我坐下。
“尼德法老弟,来这边坐。
执事先生?”哈梅尔执事也坐下了。
围坐在桌旁的五人当中,我跟杉森不知道来这的缘由,所以一副迷糊的样子,哈梅尔执事是一副担心的表情,泰班跟卡尔则是没什么表情。
哈梅尔执事开口了。
“我以领主代理者的身份发言……卡尔少爷?你真的不要当领主的代理者吗?”杉森的脸色当场变了,讶异得不得了,我则是点了点头。
卡尔怎么有胆子敢住在领主的树林中,悠然自在生活呢?因为他名叫卡尔·贺坦特。
他就是贺坦特领主的弟弟。
这件事村子里除了我,只有几个人知道。
卡尔摇了摇头。
“我没有这种资格。
我根本没有帮过哥哥,只是在树林里头过着懒散的生活。
而且我也说过好几次了,我不喜欢在哥哥不在的这时候,跑去坐他的位子。”
哈梅尔执事虽然露出惋惜的表情,但还是没继续强迫他。
杉森用难以置信的表情注视了一下卡尔,然后又急急忙忙把视线转到别的方去。
哈梅尔执事说了:“那么,警备队长杉森·费西佛!”“在!”“为了报告贺坦特领的状况以及第九次阿姆塔特征讨军败北之事,并且向国王陛下请求援助,必须要有人到首都拜索斯恩佩去。
了解吗?”“卡尔·贺坦特少爷要到首都去。
虽然这里也需要守卫,你应该也知道,城里的士兵大部分都受了伤,进入深秋之后,怪物们如果发现警备队兵力减弱,它们一定会拼命攻击,这一点我们都预想到了。
所以我们没办法派出太多人来护卫少爷。
少爷说他要一个人自己去首都,这根本不像话。
这种季节怎么可能一个人到首都去?所以我希望你,再加上另外一个人可以当他的随行。”
再加上另外一个人。
现在坐在这里的人当中,有一个是不必要的……“修奇·尼德法——”“知道了。”
听到我的回答,哈梅尔执事虽然有些慌,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说:“因为我不是正规军,所以这不算是派出军队,反正以我的年纪连自卫队都进不去,所以刚好可以派我去。
那好啊。
而且还有我爸爸的事情悬在那里。
如果让我知道了事实,大概我会先去缠你吧,执事大人。”
哈梅尔执事苦笑了一下。
“你虽然很骄傲自大,但似乎也同样值得信赖。”
我瞄了泰班一眼。
如果他也能一起去,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泰班好像看穿我内心似说:“如果情况允许,其实我也想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