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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像以为修道院的存在是为王桥谋利益。你就是要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认识这个问题。”
马克把他的手推磨放在他的小屋门前的地上。他找人借来一只长把铁锤。他的孩子中有两个在旁观：一个穿着破衣裙的瘦女孩子和一个蹒跚学步的光屁股的男孩。他把铁锤举过头顶，抡出一道长长的弧线。那光景真值得一看：他是王桥块头最高大的汉子，肩膀像拉车的马似的。石头给砸得如同蛋壳一般散成了碎片。
埃德蒙当即就火了：“你难道不明白我们在互相依存吗？我们原以为你懂得这种相互关系呢——所以我们才帮你当选的。”
王桥的多数下层居民都有一台手推磨。穷人置办不起，而富有的又不需要——他们会买已经由磨坊主磨好的面粉。但是对于韦伯这样的家庭，他们要把挣来的每一个便士都用在喂饱孩子的花费上，一台手推磨是天赐的省钱之道。
“我是修士们而不是商人们选出来的。这镇子可能要依赖修道院，而且在有镇子之前就有修道院了，我们可以用不着你们而照样存在。”
手推磨由两块石盘组成，每一块都有一面稍稍凿粗过。小些的放在大些的上面，粗面对粗面，完美地嵌入一个线槽。一个突出的木把手让上面的一块石盘转动，而下面的则保持静止。放在两块磨盘中间的粮食穗很快就磨成了粉。
“也许你能存在吧，但那是作为一座孤零零的哨卡，而不是作为一座繁忙城市的活跳跳的心脏。”
她看到一个穷人毁掉一件有价值的设备，十分震惊——以致一时之间忘记了自己的难处。
凯瑞丝插话说：“你应该愿意王桥繁荣，戈德温——你干吗要跑到伦敦去反对罗兰伯爵呢？”
两周之后，凯瑞丝看到马克·韦伯正在砸碎他的手推磨。
“我到宫廷去捍卫修道院自古以来的权利——就像我此时此刻要做的一样。”
他笑了：“以圣者的名义，你是对的。好极了，就从一些便宜货开始试一下吧。我有五袋德文郡的粗羊毛，是意大利人从来不要的。我把其中一袋给你，看看你能不能照你说的办。”
埃德蒙气恼地说：“这是背叛!我们支持你当副院长，是因为你让我们相信你会造一座桥!”
“照这样的价格，你已经从生意里赚多了。”
“我不欠你们的，”戈德温回答说，“我母亲卖掉她的房子送我读大学——我有钱的舅舅当时在哪儿？”
“那我就没钱买明年的羊毛了。”
凯瑞丝没想到戈德温还在对十年前的事情耿耿于怀。
“你从伦敦的查洛姆那儿拿到了三镑。”
埃德蒙的表情变得冷酷而充满敌意。“我认为你没权利强迫人们使用那漂坊。”他说。
“我也没钱!”
戈德温和菲利蒙交换了一下眼色，凯瑞丝意识到他们对此心知肚明。戈德温说道：“可能有过那么一段时间，修道院慷慨地允许镇上人免费使用漂坊。”
“因为他们没有钱投资。”
“那是菲力普副院长给全城的实惠。”
埃德蒙露出将信将疑的神色：“要是这么容易，为什么没有更多的人去做呢？”
“我对此一无所知。”
“织工们出售他们的褐色坯布，因为他们急于用钱。但如果你再出二十先令漂洗、加密，然后染色和最后精加工，你就可以卖上两倍的价钱——一码两先令，整匹就要卖到九十六先令——比你付出的要多三十六先令!”
“在你们的纪事里应该有一份文献。”
“说下去。”
戈德温发怒了：“镇上人听凭漂坊年久失修，因此，修道院只好出钱修复。这就没有任何实惠之处了。”
“可这不是最好的赚头。”
埃德蒙说得不错，凯瑞丝意识到：戈德温站得不稳。他明知菲力普副院长的馈赠，但他一心想置若罔闻。
“考虑到我们投入的工，这赚得不多。”
埃德蒙又努力了一下：“我们肯定能在你我之间解决这个问题的。”
“没染色的褐色坯布是一先令一码，所以四十八先令——比我们付出的要多出八先令。”
“我不会收回成命的，”戈德温说，“那会让我显得懦弱。”
“你要卖多少钱……”
这才是真正让他心烦之处，凯瑞丝恍然大悟。他害怕镇上人会因为他变了主意而不尊重他。他的固执其实恰恰来自一种怯懦。
“一袋劣质羊毛，你买进时花三十六先令，加工成布要再花四先令，能织出四十八码布。”
埃德蒙说：“我们谁也不想惹麻烦，费事再去拜访一次宫廷。”
“能织成多少布呢？”
戈德温气得毛发直立了：“你是不是在用宫廷威胁我？”
“清洗、纺线和织布，一袋羊毛要四先令。”
“我在努力避免那样做。不过……”
“羊毛商在时运不济时常常这么做，”他说，“可你要告诉我，为什么你觉得可行？要花费多少呢？”
凯瑞丝闭上眼睛，默祷两个男人不要把争论推到这边缘。她的祈祷没得到回答。
她有些紧张。她有把握她的主意会奏效——挽救她父亲的财产和梅尔辛的桥梁——不过，她能说服埃德蒙吗？“我们拿出我们多余的羊毛，织成绒布，染好颜色。”她简洁地说。她屏住气，等待他的反应。
“不过怎样？”戈德温挑衅地说。
他靠在桌子头上的一把大木椅上，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她熟悉那种神色：有怀疑，但愿意一听。“说下去。”他说。
埃德蒙叹了口气：“不过嘛，要是你强迫镇上使用漂坊，还禁止在家中漂洗，我就向国王起诉。”
“我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了。”凯瑞丝对她父亲说。
“那就请便吧。”戈德温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