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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尽量没让脸冲着他。”
她什么也看不见,却能听见很多声音。随着熟睡的人们翻身或挪动,铺在地上的干草时时发出微微的声响。一个小孩子大哭了起来,好像是被噩梦惊醒了,但很快就被低低的抚慰声哄得安静了。不时有人说话,是断断续续的梦话。还有什么地方有两个人在做着父母也做却从来不说的事情,格温达管那事叫“吭哧”,因为她想不出别的词来了。
爸爸说:“但是,最好还是别让他再看见你了。咱们不回修士的医院了。咱们去找个小饭馆吃早饭。”
她凝视着黑暗,竭力不去想那件让她害怕的事情。她知道对面的墙上有扇拱形的窗户,上面没有玻璃——只有最重要的建筑物才有玻璃窗——而是用一面亚麻布的窗帘挡住了秋天寒冷的空气。然而,她却连窗户应当有的一片模糊的灰色都看不见。这倒使她很高兴。她不希望黎明到来。
妈妈说:“咱们没法一整天都躲着呀。”
格温达像所有敏感的人一样,害怕邪神,但更让她害怕的,是她在礼拜仪式上不得不做的事情。
“用不着躲,咱们可以混进人群嘛。”
医院里非常拥挤。尽管她看不见像挤在圈里的羊一样挨个儿躺在地上的其他家庭,却闻得到他们热烘烘的身体上散发出的汗臭味。天亮之后就是万圣节,今年的万圣节是个星期天,因此就更加是个圣日了。万圣节的前夜是段危险的时间,因为邪神们在肆无忌惮地四处游荡。成百上千的人都像格温达家一样,从周围的村庄涌进了王桥,为的是在修道院这个神圣的地方度过万圣节前夜,并且在黎明时分参加万圣节礼拜。
格温达开始放心了。爸爸似乎认为没有真正的危险。不管怎么说,让她宽慰的是,又该爸爸主事了,责任已经从自己身上移到了爸爸那里。
她睁开眼睛时什么也看不见,但这并不是让她害怕的原因。她知道她在哪里。她在王桥修道院,在一个人们称为医院的长长的石头屋子里,躺在铺在地上的干草垫上。她母亲躺在她身旁。格温达闻到了浓浓的乳汁味,知道妈妈正在喂那个还没起名字的新生婴儿。妈妈的旁边是爸爸,挨着爸爸的是格温达的哥哥,十二岁的菲利蒙。
他又继续说道:“而且,我想吃面包和牛奶,不想喝修士们那稀乎乎的粥了。我再也受不了啦!”
格温达才八岁,可她并不害怕黑暗。
他们走出了教堂。黎明的曙光已经出现,天空呈现出珍珠般的灰色。格温达想抓住妈妈的手,但婴儿开始啼哭起来,妈妈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接着她看到一只三条腿的小狗,浑身白色,却长着一张黑脸,正以一种她所熟悉的偏向一边的跑姿跑进教堂。“蹦蹦!”她大叫了一声,抱起了狗,紧紧地拥在了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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