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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还不行。”梅尔辛说。
埃德蒙对于气氛也像她一样敏感,但他一向咄咄逼人。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说:“你估计你们什么时候会选举一位新的副院长呢?”
埃德蒙表情忧郁地点了点头。“为了每星期的集市,也只好如此了。幸亏到下一届羊毛集市时,我们就能有一座新桥了。”
“你也坐下吧,凯瑞丝。”卡吕斯说。凯瑞丝不明白他怎么知道自己也在这里的。“选举的日期还没定,”卡吕斯继续说道,“罗兰伯爵有权提名一位候选人,可他还没有恢复知觉呢。”
凯瑞丝和埃德蒙到河边检查河道清理情况时,梅尔辛正用打捞上来的木头扎一只木筏,准备摆渡人们过河。“木筏比船要好,”他解释道,“牲畜可以自己上下,车子也可以直接推上来。”
“我们等不及了。”埃德蒙说。凯瑞丝觉得他说话太唐突,但他一向如此,她也就没说什么。“我们必须马上开始建新桥,”她父亲继续说道,“木桥不行,得建一座石桥。那需要三年时间——如果我们再不开工,就得四年了。”
到星期三时,除了两座主要桥墩的残桩外,桥的残骸已清理完毕,木头都堆在了岸上。河道开放了,平底船和木筏就可以满载着在羊毛集市上采购的羊毛及其他货物,离开王桥前往梅尔库姆港,再从那里运往佛兰德斯和意大利了。
“石桥?”
生和死都还在继续。小孩子在出生,老人在死去。星期天,屠夫爱德华的妻子埃玛在妒火中烧之下,用他们家最大的一把切肉刀砍了她那淫乱的丈夫。星期一,贝丝·汉普顿的一只鸡不见了,后来被发现在格林尼·汉普森家厨房的锅里炖着,于是格林尼被治安官约翰剥光了衣服鞭打了一顿。星期二,豪威尔·泰勒在圣马可教堂的房顶上干活时,脚下一根腐朽的圆木松动了,他摔了下来,砸穿了天花板,落在下面的地上,当场死去。
“这是必须的。我一直在和埃尔弗里克和梅尔辛谈这件事。再建一座木桥,会像旧桥一样塌掉的。”
“我爱你,”他说,“但我要娶格丽塞尔达。”
“可是费用呢!”
她紧紧地抱住他,想让这一刻持续到永远,但他终于抽回了身,实在是太短暂了。
“大概是二百五十英镑,要看怎么设计了。这是埃尔弗里克算的。”
他吻着她的嘴唇。这次吻的感觉与她以前所经历的任何一次都不同,他的嘴唇移动得很轻柔,但一直顶着她的嘴唇,仿佛他是想永远记住这一刻,于是她恐慌地意识到,他是在想:这是他们最后一次接吻了。
西米恩兄弟说:“建一座木桥需要五十英镑,可因为费用,安东尼副院长上星期还拒绝了。”
她强迫自己迎着他的目光。“是吗?”她的视线模糊了。
“可你们看看这结果吧!一百多个人死了,更多的人受了伤,损失了那么多牲畜和车辆,副院长死了,伯爵这会儿还在死神的门口徘徊呢。”
他抓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拉近。“你知道的,是吧?”
卡吕斯生硬地说道:“我希望你不是在责怪已故的安东尼副院长要对所有这一切负责。”
这一回她想不出巧妙的回答了。她张开嘴巴想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她感到喉咙像是哽塞住了。她赶紧眨了眨眼睛,以免眼泪流出,随即她又低下头去,以遮掩自己的情感。
“我们不能还声称他的决策是正确的。”
他搂住了她。“我永远不会把她看作我妻子,”他痛苦地说道,“你知道我爱的是谁。”
“上帝已经为我们的罪过惩罚了我们。”
“这么说你已经把她看作你的妻子了。”
埃德蒙叹了口气。凯瑞丝也感到很沮丧。修士们无论什么时候做错了事,都会拉上帝来做托词。埃德蒙说:“我们凡夫俗子很难揣摩上帝的旨意。但有一件事我们却很清楚,如果没有桥,这镇子也就完了。我们已经输给夏陵了。如果不尽快建起一座石桥,用不了多久,王桥就会变成一个小村子的。”
“我想是这样。一个男人不能抛弃他的妻子和孩子。”
“这也许就是上帝为我们安排的。”
凯瑞丝说:“想一想吧,你总是说想去看一看巴黎和佛罗伦萨的建筑。你现在全都要放弃了吗?”
埃德蒙开始气急败坏起来:“难道上帝会这么讨厌你们这些修士吗?相信我吧,如果羊毛集市和王桥市场完蛋了,这个有二十五名修士、四十名修女和五十个杂役的修道院也就没法存在了,医院、唱诗班和学校也没法存在了。就连大教堂都不可能有了。王桥的主教一向住在夏陵——如果那边财大气粗的商人们主动提出,拿出他们蒸蒸日上的市场的利润,在他们的镇子上给他建一座金碧辉煌的新大教堂,该怎么办呢?没了王桥市场,没了镇子,没了大教堂,没了修道院——难道这就是你们想要的?”
他们拐进了修道院的院子。大教堂前的绿地被参加羊毛集市的人们践踏得一片狼藉,布满了车辙、泥沼和大大的水洼。凯瑞丝看到教堂西面三扇巨大的窗户上映照着朦胧的太阳和裂开的云层,一幅画面像圣坛背壁的装饰画一样被隔成了三份。晚祷的钟声也开始敲响。
卡吕斯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显然他没有想过:塌桥会真的从长远上影响修道院的地位。
“这并不意味着我就能逃避自己的责任。”
但是西米恩说道:“如果修道院连座木桥都修不起,就更别提石桥了。”
“你也是个有灵魂的人——而且还是个非同寻常的人。看看你刚才在干什么。有三个人在河上管事。一个是镇上最有钱的建筑匠。一个是修道院的执事。还有一个呢……才是一个学徒,还不满二十一岁。可镇上的人都听你的命令,就像他们愿意服从埃尔弗里克和托马斯一样。”
“可你们必须修!”
“这不是一个错误,”梅尔辛厉声说道,“这是一个孩子——一个有灵魂的人。”
“石匠们愿意免费干活儿吗?”
“我们本来也有可能在桥上,或者离桥不远。你我现在都可能躺在唱诗席的地上,浑身冰冷,一动不动。但是我们都收到了上帝的馈赠——我们的余生。我们决不能因为一个错误而糟蹋这份大礼。”
“当然不能,他们得养家糊口。但我们已经说过了,镇民们愿意筹钱借给修道院,将来以过桥费来还。”
“还有五百多名幸运的人。”梅尔辛说。
“这样你们就剥夺了我们桥上的收入!”西米恩愤愤地说道,“你们又回到了那个骗局上,是吧?”
他们离开了河边的人群,走上了主街。在羊毛集市的喧嚣结束之后,王桥像个墓地一样沉静。所有的人都待在家里,或照料伤者,或哀悼死者。“城里没有几家没人死伤的,”她说,“当时桥上肯定有上千人,或者想离开,或者在折磨疯子尼尔。教堂里有一百多具尸体,我们救治了四百多个受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