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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没意思。”他说。但是,他的身体在升温,因为她紧紧抱着他,两人身体相贴,她的睡裙从下面撑起来,推到了腋窝下面。两人的动作在加速。

收成最好的要数旱金莲。她把那些脊状突起的圆种子种在盛着堆肥的木盘中,随便放在厨房里面。过了一段时间,盘中的种子发了芽,长出了双层的伞状嫩叶,叶子上有细纹。第一盘没来得及间苗就长乱了,像一团纠缠的意大利面,然后就枯死了。第二盘打理得很好,幼苗茁壮成长。她把幼苗移栽到墙边和晾衣杆底下,在旁边插了木棍供它们攀爬。威廉摇摇晃晃地跟在她身后,嘴里一边念叨着“花”,一边玩弄着记号笔和纸张。也有一些幼苗惨遭他的破坏,不过更多的幸存了下来。那年夏天,房子的后墙上爬满了圆盘似的绿叶,绿叶中间抽出了纤长的花枝,然后,喇叭状的花朵如流苏般垂下,有深红的,有橘色的,有红褐色的,还有深铬黄和米色的,黑色的花蕊引来了蝴蝶,蝴蝶轻轻颤动着,将花粉送进它们的口中。

“那种感觉回来了,丹尼尔。回来了。”她丈夫笑了。他喜出望外。

萝卜长势不错,有些简直是疯长,丹尼尔喝午茶的时候,萝卜就被拔起来做菜,有凉吃的,也有热烧。胡萝卜就不行,被胡萝卜茎蝇弄死了不少,豌豆和黄豆也长得稀稀拉拉。斯蒂芬妮觉得自己是个心软的人,很难下决心除掉这些地里的小生命。更麻烦的是,她不知道怎么间苗,不拔掉一部分,剩下的幼苗就长不好。

“是啊,回来了。”

斯蒂芬妮对正在成长的东西都特别在意。他们家房子后有一个小园子,园子里有两块桌布大小的草坪,中间有一条沥青小道,还有两根难看的水泥晾衣杆。威廉一岁那年,也就是1955年春天和夏天,斯蒂芬妮为了孩子着想,想在小园子里种满鲜花、蔬菜和草药,鲜花可以给他观赏,蔬菜和草药可以给他吃。她种了胡萝卜、萝卜、生菜,还有几垄花生和黄豆。她挥舞锄头忙着播种的时候,威廉就坐在她身后的草地上,或在上面爬来爬去,时不时地抓起一把土往嘴里塞。斯蒂芬妮看到就大喊:“不要,脏。”实际上,她满脑子都在想,这看似平淡无奇的棕色土壤怎么这么肥沃,将来肯定会长出茂密的绿叶和长长的毛莨根。威廉也会大喊“不要”,然后,妈妈为他擦嘴的时候,他还会委屈地一遍遍重复:“不要,脏。”

通过坚硬的肉体桥梁,通过子宫通道,无数精子被泵进一条死胡同,匆匆忙忙地进入恶劣的酸性环境中,摇晃着鞭子一样的尾巴,没头没脑地乱钻。数小时后,在所有的精子之中,只有一个能突破卵子的外围保护层与其结合,随后不断汲取养分,分裂、变化,形成胚胎。丹尼尔突然一下子放松了,他亲吻着妻子的嘴唇和眼睛,觉得格里·伯特没那么讨厌了。斯蒂芬妮浑身懒洋洋,她抚摸着丈夫的头发,爱抚着他汗淋淋的大腿。她很开心。他们都是自由的,是彼此相爱的,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他们都可以享受这样的亲密,可以愉快地交流。她有丈夫,还有一个儿子。她平静地思考着,给轻重缓急重新排序。达尔文似乎没有将选择卵和精子的过程拟人化,没有将交配、胚胎和后代等拟人化,也没有使用带有特别主观色彩的动词,比如这里说的是“选择”,而不是“挑选”。语言对人并不友好。古典小说中,男人和女人最终结为连理,在弗雷德丽卡在普罗旺斯的葡萄园里读过的《蓝登传》中,男人和女人终究还是要脱掉丝绸睡衣,一起钻进被窝里面去。小说家也是道德家。但是,关于概率和选择、力量和选择,我们该想到哪里才合适呢?我们是否需要自然女神来告诉我们输卵管里的卵是否决定了斯蒂芬妮的身体行为,以及她体内黑暗空间的温度、酸度、柔软度和能量大小?格里·伯特、抑郁和个人意志到底发挥多大的作用?我们可以抵制将精子和性冲动拟人化,但我们不能抵制思维习惯的对比。

威廉开始学说话。他调动舌头和嘴巴,用稚嫩的嗓音发出了几个基本的声音,巴、嘎、搭、妈、趴、它,接着比较固定的组合,巴嘎巴嘎、啊巴巴巴、趴妈它妈噶,接着把这些组合拆开重新组合,阿巴咯搭巴。一天清晨,斯蒂芬妮听到他在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冗长复杂,语气像疑问句,也像是肯定句,像是在讲课,又像是在布道,一连串声音,高高低低,抑扬顿挫。她想到了自己,对于那些背得不那么熟的诗歌,每次想起来,脑子里首先出现的不是名词,一般人会先想到名词,她自己却先记得句法和节奏,然后想起连词、介词和动词,最后才想起名词或者主动词。既然他能说句子,他接着就能学名词。每次孩子哭了,她就会把他抱起来走到窗户,或者抱到台灯边上,哄他说:“乖,你看,那是光,光。”威廉还小,说成了“瓜、瓜”。斯蒂芬妮也教了他“书”“猫”和“花”这些简单的词,他学会了之后就开始滥用,看到图片和报纸就说“书”,看到动物就说是“猫”,把所有的蔬菜、树和羽毛,甚至是他奶奶从衣服领子上伸出来的头,都叫成“花”。他神气活现地坐在妈妈的膝盖上,看着图片,喊着各种农场牲畜和丛林野兽的名字:牛、马、狗、鸡、(斑)马、象、蛇、(长颈)鹿、(鲸)鱼。威廉的嗓音是稚嫩的,但是,从他嘴里说出的词语却是不知道多少代人流传过的。光。爱你。

如今,生命诞生的过程已经可以通过显微镜记录下来。镜头下的景象放大后,我们的认知器官就能很好地加以捕捉和理解。我们可以在电视上看到精子在睾丸中的诞生,性器官突然的收缩和高潮的爆发,原始状态下的精子游向花朵一般的卵细胞,输卵管伞端捕获精子并为精子指引方向,受精卵最终孕育成型。通过热成像,我们还可以看到沸腾的血液将阴茎胀成倒转过来的南非,有炽热的沙漠,也有绿色的草原。邓恩和马维尔看到这些画面会产生怎样的幻想呢?他们在屏幕上看到鸭蛋蓝色的精子游向深红色的子宫又会作何感想呢?这个生命群落他们从未见过,既陌生又熟悉。在影像中,精子的头栖息在卵细胞核中,就像丹尼尔把头靠在妻子的乳房上一样。生物学家猜测,雄性形态和雌性形态各自具有一致性。精子具有可移动性和侵入性的特征,而贮存精子的器官也是一样。卵子同样如此,相对静止、体积较大,起到接受容纳精子的作用,这与女性生殖器官的凹陷结构和卵巢的功能不谋而合。总而言之,贮存型的器官孕育出有贮存功能的卵子,而侵入型的器官产生侵入型的精子。伊曼纽·斯威登堡认为,人体和世界的每一部分都是由性质相同的小型单位构成的,构成舌头的每一部分都是一条小舌头,构成肝脏的是一个个小肝脏,世间万物因此而形成规律。歌德发现,植物的不同部位,包括雄蕊、萼片和雌蕊,都是由原始叶片形态演变而来的。现在有一种理论认为,性功能是孤雌生殖雌雄同体的变异现象,是寄生DNA的产物,所谓“寄生DNA”,指基因通过“基因喷射器”将自己的一部分转移到另一个有机体的核酸之中。他们同床共枕时,细胞不断繁殖、分裂、组合基因、染色体和蛋白质,最终形成一个具有新形态的生命。有人说,基因型是可以遗传的,几乎是永恒的,所以,基因的表达,也就是生命的个体,是多余的,可有可无的,机体老化、失去功能乃至死亡,是经济合理的。

威廉似乎很爱皱眉,他的头没有身体长得那么快,平坦的额头上总有不同的纹路出现。他专注时就会皱眉,有时,他想用食指和中指抓住一个黄色的塑料圆盘,这时额头就出现皱纹。这时候,他很像丹尼尔,父子俩都长着乌黑的眉毛、大大的黑眼睛和根根分明的睫毛,皱起眉来也是一模一样。他发脾气大喊大叫之前也会皱眉,不仅两条眉毛挤成一团,还会噘嘴,尤其是皮肤的颜色会出现极其精彩的变化,从光滑的奶油色变为玫瑰红,再到深红色,最后变成紫罗兰色。这时,他很像比尔,像比尔难过、懊恼和极度愤怒时的样子。那些颜色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威廉的那张小脸会恢复本来的样子,谁也不像了。有时,他也会像人家在学习和思考的时候那样皱眉,只是鼻子以上的皮肤稍微皱起来一下,不特别注意就看不见。他坐在斯蒂芬妮的膝上,看着她的脸,用手指摸着她的脸颊。一开始,他只会戳妈妈明亮的眼睛或者抓她的嘴角,像是要看看母子俩之间有多少距离,后来,他很快就学会了抚摸母亲的脸颊,把玩她的头发,而且很熟练。斯蒂芬妮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特别是威廉像思想者皱眉的样子。四目相对的时候,她在孩子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隐隐约约的,像一轮慈爱的月亮。她已经成为孩子的一部分了吗?他的肉是她的肉,但他的样子不是她的样子。

作为这篇小说灵感源泉的场景也可以说是一个隐喻:一个年轻的女人带着孩子,看着盘中的泥土,因为没有间苗,茎秆得不到充足的阳光,所以幼苗枯死了。她手中拿着装种子的袋子,上面印着花朵的图案,那是善于攀爬的旱金莲。

威廉在一天天长大,长高,样子也在不断变化。一切似乎发生在眨眼之间,但又似乎极其缓慢,慢到他可以从容地看完一只毛毛虫的蜕变。曾经蜷曲柔弱的小手指变得笔直有力,能抓起最小的面包屑。曾经乱踢乱蹬的腿变得藕节般圆润,随着不断运动,还长出了肌肉。威廉的脊柱渐渐延展,斯蒂芬妮都看在眼里。他坐在地上,手里拿着玩具木柱和一个蓝色烧杯,使劲敲打地面。他曾经挺着小肚子,在地上趴了几个星期,后来有一天,他摇摇晃晃地用皮肤柔软的膝盖和双手把身体撑了起来,就像威廉·布莱克91画的《尼布甲尼撒二世》。他飞快地向后退,奔着一个煤筐而去,结果撞上了房间另一头的书架。他站起来以后,手总是摇晃着,膝盖也伸不直,只能慢悠悠地在房间里打转。他握着小拳头,抬起胖乎乎的脚,再重重落下,从房间的墙边走向椅子,然后再走回去。斯蒂芬妮觉得她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些片段,这些成长和时间的印记,但是,随着威廉继续向外探索,她也就都忘却了。

威廉坐在草地上,一群黑蝇围着旱金莲的茎秆,小小的身体形成了一条黏糊糊的黑色带子,而斯蒂芬妮体内的细胞正匆匆忙忙,相互传递信息。威廉发现,如果他把头飞快地从一边转向另一边,眼前的世界就会突然动起来,出现神奇的彩色条纹,有红褐色、玫红色、猩红色、橘色、金色、奶油色、绿色和黑色。当然,这些颜色的名字他一个也叫不上来,但他看到了这些彩带,高兴极了,手舞足蹈地哼叫起来。随着他停止摇晃脑袋,颜色的变幻像水中的涟漪一样慢慢平静。他眼角的余光还能看见那些彩带的幻影。他还会把头上下晃动,但没有出现那样神奇的景象。有人说,人类认知即“从喧闹走向秩序”,或者反过来说,就是用既有的地图来构建一个世界,将其固化在基因之中,不断传输给下一代。威廉制造了混乱,然后都通过秩序加以解决。在他的口中,玫瑰、鸢尾、向日葵、虎皮百合和小雏菊统统都是“花”。他开始画画时,总是画五个椭圆形围绕着中间一个不规则圆形,之后他发现了圆规的妙处,画出了圆形,互有重叠,那是一朵什么花呢?也许是笛卡儿之花吧,也有可能是柏拉图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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