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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说说话吧。我们很少有这样的机会。”
在文艺复兴时期,人们认为语言是上帝赋予的符号系统,用来描述事物或给事物命名,而有些事物本身也是语言,如造物者在事物表面“书写”的“象形文字”,例如向日葵代表灵魂追求真理,探求光和生命的起源。也许是偶然的对应,但这样的对应取决于我们自己有限的联想,也在于科学家对光、运动、引力等规律的探索。科学家的探索属于一种“神圣的语言”,语言推动规律的认识。不过,给草命名采用的修辞不属于这一类,之所以采用修辞,显然是人们需要建立某种联系,做一些比较(狐狸、猫尾巴和兔尾巴等),有些寓意甚至可能成为诗歌的素材(恐慌、颤抖和闪耀)。正如凡·高所说,在我们的世界里,橄榄树可能代表它们自己,也许必须只代表自己,柏树、向日葵、玉米和人体也是如此。不过,他自己也无法摆脱文化隐喻,文化隐喻已经成为事物的影子,是固有的。
“说什么呢?我不习惯说话了。这是糟糕的一天。”
亚当在伊甸园给动植物命名,也给岩石、气体和液体命名,甚至还命名了原子和分子、质子和电子。但是,在命名过程中,我们也会制造隐喻。要仔细区分各种草,命名就需要使用一些修辞手法,例如硝草、银须草和黍草。对我来说,我会选择一种草,来表达“绽放的年轻生命”这个概念。然后是一种春天的草,叫黄花茅,花是黄颜色的,生长在克斯托桑,还有一种是金丝雀草,这种草会让人联想到什么?
“我知道。我们都不说话了。”
当我开始写这部小说的时候,我本想这是一本关于命名和准确性的小说。威廉斯曾说诗是“观念存于事物之中”,这也正是我写小说的出发点。我甚至想尝试无修辞的写作,但是,我很快就被迫放弃了这个计划。不带隐喻的命名,简单而明了地描述、归类和区分不同的种类,例如燕麦草属、盛开的花朵,这是可能做到的。在这样一本虚构的书中,人们会非常重视名词和命名,而我觉得用于分类的形容词也应该是受到重视的,虽然不算流行。在会考中,马库斯感到脑子非常清晰,有独特的见解,不像从前那么混沌。他喜欢给标本贴标签,所谓标本,就是不同属种的代表。在写毕业论文的时候,弗雷德丽卡提到了一些大师的观点,艾略特认为诗人是“意象伪化学融合”的催化剂,柯勒律治认为符号代表着普遍性,但普遍性含有特殊性,普遍性也存在于特殊性,他也提到了柏拉图关于洞穴和火的隐喻,以及拉辛对费德尔的罪恶之血和黑暗太阳的比喻。无须多言,创造对比性的形象,就能拥有强大的力量,就能成为缔造新整体的神明。弗雷德丽卡的朋友们会抨击马库斯的历史观和闭花受精的隐喻,是因为他们看到了类比,以为自己已经理解。但是,事实上,瞬间视觉在一定程度上关闭了其他的视角。
“我能再吃点蔬菜吗?这些豆子很好吃。”
这个夏天,马库斯对世界有了新的认识,世界不仅有潺潺的流水、庞大的根系网络和高处不胜寒的山崖,还有人类的爱,但是,人的爱并非强迫,人给世间万物命名,从而增进了对世界的认识。晚上,他躺在床上,看到了天空中星星点点,每个点都有自己的名字,白天走到干草地。在他的眼里,这片草地既不是可怕的光的海洋,也不是他能说服鲁茜躺在他身边的地方,也不是一个需要克服的障碍,草地就是草地,草有草的名字,有中空的茎,个体存在明显的差异,可以分为早熟禾属、黍属、燕麦草属、黄花茅属和草芦属。此时此刻,他显然还无法理解让-保罗·萨特看到栗子树根时感到的存在主义恐惧,在这种心情下,在这个年龄,他无法理解萨特为什么说物质超越了命名,超越了本身,甚至可能吞噬一切,为什么说天空是蓝色的、算出栗子树总数和在梧桐树中识别栗子树都是毫无意义的。对于此时此刻的他而言,几何形状是事物的基本特征,在他的脑海中,这些草的茎都有形状(圆柱形,而不是三角形)。曾经有一段时间,他看到球场上翻起来的泥土就无比害怕,因为他联想到了帕斯尚尔战役死伤无数的战场,而地上画得像地图的白线和门柱组成的几何图形正是促使他产生联想的主要因素。此时,他认识到,罂粟之所以能在法兰德斯战场肆意生长,是因为被破坏的土壤使种子暴露在更强烈的光线下。
“我一直在想。可能是大家的词汇量太有限。我一直都有这种感觉。你觉得我们使用的词汇量平均有多少?一千个,还是两千个?威廉不可能知道那么多,玛丽更少。商店里的人……”
黄花茅属=>黄花茅
“妈妈真可怜。”
黑麦草属=>毒麦
“你的妈妈确实很可怜,”她语气坚定地说,“但如果我突然说了一些话,说了一些我自己想说的话,这个教区的大多数人是听不懂的。所以,这些话就成了我的阴影,一直笼罩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