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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世俗意义上的教父。她喜欢有仪式感。大学教堂会举行一个不分宗派的仪式。”
“你考虑考虑。”
“不可以。我不是基督徒。”
“好吧。想好给他取什么名字了吗?”
“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你做孩子的教父。埃莉诺也是这么想的。”
“嗯。西蒙·文森特·普尔。”
“我们”这两个字让亚历山大震惊不已,托马斯竟然跟埃莉诺一样在跟他耍阴谋诡计。他一言不发,一杯酒一饮而尽。
“文森特?”
“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可能我们都是在利用你。”
“纪念你在写的戏,也致敬凡·高。”
“现在呢?”
“真怪。”亚历山大说。
托马斯有点拘谨地说:“我很感激你。要是没有你,我会被赶走的。”
斯蒂芬妮果真在情人节那天开始分娩。预产期很准。斯蒂芬妮既有条理,又很勇敢,她在脑海中提前演绎了即将到来的痛苦和不适。所以,在开始几个阶段,她比上次更能忍了,比如刮阴毛和灌肠的羞耻感她都忍下了。她还拿了一本书在手里,以防到时自己单独忍受阵痛,也为了应付护士习惯性的暴躁和不耐烦。那本书叫《我们共同的朋友》17,她只读了一点点。她对疼痛过分地注意,使得所有画面混杂在一起,她俨然遭遇了难产、脐带缠绕、无规律的阵痛、窒息、疲惫和最后被迫使用产钳的情况,而这些情形与莉齐·赫克塞姆的煤火、缓缓流动的泰晤士河、河上漂着的死尸,连同抓钩、绳索、灯笼和叽叽喳喳的旁观者一道,萦绕在她的脑海里,她像在做一场噩梦。她没有感觉到任何可以使用的力量,她无法配合,每一次宫缩都像一波交叉潮,而她的脊骨在冒烟,她似乎又看见伦敦桥下那汹涌的水流。二十三小时之后,就在凌晨时分,她终于听到婴儿的啼哭,她觉得哭声里含着痛苦。她经历了肌肉打结、撕裂接着又塌陷的过程,如今浑身无力,像一只软塌塌的麻袋。
“你呢,托马斯?”
“是女孩。”他们的态度亲切极了,“她挺好的。”
“你以前也说过。埃莉诺喜欢你住在我们家。这是实话。”
“我可不可以看看她?”
“或许我应该早点搬走。你们需要那个房间。”
“等会儿吧。她累坏了,你也累坏了。等等再看吧。”
托马斯开车去大学学院医院,顺路送他去马尔伯勒。所谓托马斯顺路,就是说亚历山大当时在蜗牛饭店跟马丁娜见面,托马斯去接他的。他告诉托马斯说他不准备去医院,对方用平静的口吻答道,真遗憾,他的出现对埃莉诺很重要,不过,她肯定能理解。亚历山大盯着他朋友的脸,后者好像戴了一副沉闷、淡漠的面具。他对那个女人感到非常愤怒。他以自己的方式表达了他的愤怒。
他们推她去缝合伤口。她觉得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把她肥胖的双腿像扛猪肉一样地抬起来,是件多残忍的事。他们叫她“妈妈”。“吸气吧,妈妈。”“这位妈妈,有哪里不舒服吗?”他们又把她推了回去。丹尼尔在那儿,黑眼圈十分明显。他就在屠宰场和公共休息区中间的过道里候着。
托马斯。托马斯知道什么?他猜到了、想到了、感觉到了什么?托马斯是他的朋友,不是女人;他喜欢他,尊重他,也需要他。因为他们都是英国人,所以他们可能会选择悄悄离开,大喊大叫实在是有伤风化。那个孩子是托马斯的,这一点永远不会变。埃莉诺会恢复冷静。他自己呢?他当然会尽快离开这里。这样一来,《黄椅子》的收尾就出现了问题,这部戏马上就要收尾了。他想到凡·高,但脑海中只浮现他的那些标准画像:一张棕色的脸,草帽下的眼睛瞪着前方;一张苍白的脸,眉头紧锁,头上是海蓝色的旋涡和金黄色的星星和月亮。他也想起弗雷德丽卡·波特。他在写那部关于伊丽莎白的戏的时候,她给他上了一课,讲了拉辛的诗歌韵律,还向他表白了爱意。当时,为了解释,她双手连比带划,还弄乱了她那头又硬又直的红发。
“是女孩。你看到了吗?”
他坐在黄白搭配的房间里,思考埃莉诺一年来的内心活动。要不是今天她说了“压力”两个字,他还从来没想过她承受了九个月的忐忑,她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她担心孩子可能长得太像他,担心他的反应不够得体。他猜想,她之所以认定那个孩子肯定是萨斯基亚,是因为女儿才算是她的孩子,女孩更像她。她利用了他。他也知道她在利用他,她利用他报复托马斯和安西娅·沃伯顿,同时抵消对年龄增长、麻木迟钝和母性减弱的恐惧。现在看来,她主要是想通过平静而文明的偷情孕育生命。为什么要这么做?是要惩罚托马斯吗?还是每一段情都要生一个孩子,就像他认识的某个男演员那样?对女性来说,这种需求的代价实在高昂。他的判断都错了吗?她是不是像别的女人那样,也爱上他了?她应该说出来的。他觉得不必这样小题大做,于是,他换了个思路。
“还没有。他们说她挺好的。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