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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自少主掌军以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众人皆道,三军之中,以少主的才智为第一呀!”方芷容道。
“兵凶战危,胜败往往不过一线间,不可不慎。为将者,才不患不足,却最患自恃有余。我纵有才智,难保不疲倦、不大意;若无人从旁提点,难免有失。你常常进言,每每令我警惕,多思深虑。今日之成就,你的功劳实不可没。”
说到这里,龙雪皇似乎显得有些疲倦。
“我害怕失败,哪怕只有一次,我也不愿尝试。我们不同与南朝,他们有足够的资源;而广南无论人力物力都十分有限,只要输一次,就可能无法东山再起,从此一蹶不振了。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可以输的,绝对不能!”
慢慢地,龙雪皇那逐渐低沉下去的声音又变得坚定高昂起来。但在方芷容听来,却始终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疲倦。
方芷容有些感动,有点彷徨,有点窃喜。她想不到龙雪皇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想不到龙雪皇会对她说这些话。这些话,并不是一个统帅该对下属所说的,那么,他把我当成是他身边的什么人呢?她一时间竟没了言语。
龙雪皇忽然又道:“方姑娘,你知道么?今天帐中我说要和南朝议和,除了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外,其实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啊?”方芷容有些愕然,不解地看着龙雪皇。
“方姑娘,恕我冒昧,你们方家是如何发迹的,姑娘你可知情?”
“这个么……”方芷容想了想,才道:“当年我父亲来到广南潮州时,身上才有数十贯钱。可他从江南那里带来不少针织刺绣,卖给海外商人,获利甚丰。以此为本,他又从那些商人手里买些伽南香、琥珀、犀角、珊瑚等物,然后再偷运到南朝境内贩卖。一来一回,便已有百金之资,便在潮州当地安顿下来。”
“广南商人发达,均是遵循此路,只是你父亲本是南朝人,经常回去不方便吧?”
“是呀,我父亲也顾忌这点。幸好我娘亲虽是‘莺兮’,却有精于刺绣。她组织了一批南下的妇女,聚在一起,绣出无数精巧花样,就此冒充南朝刺绣,倒也无人分出其真伪。后来资金积得足了,又买下潮川笔架山一处小窑场。我父亲幼时曾在窑场工作,懂得制作瓷器之术,在他传授之下,窑场专门仿制中原和江南各名窑的瓷器,其烧出来的成品几可乱真,深得海外商人的喜欢,销路甚好。方家便藉此发达起来。”
“当然,父亲也觉方家发家之术不甚光彩,故此他把制瓷和刺绣之术都传授给大家,大家自然喜欢。当时潮州地屡屡受到海盗袭击,当地百姓烦不胜烦,父亲曾经是带兵的将领,深谙用兵之道。他组织当地民团,修筑城池,后来又得到龙家的协助下,终于击退海盗。大家感激之余便推他为城工,沿袭至今了。”
“原来如此,你父亲发家不忘乡亲,又光明磊落,并不藏私,果真是好汉子。方姑娘,既然你也知道广南商人发家之路,便知我如今为何要和南朝议和了。”
“哦,”芷容恍然大悟,“莫非是因为连连打仗,我广南的商品销不出去,元老会那边对此不满么?”
“正是,元老会本来就由各州的元老大商人组成。他们均同时经营海外和对南朝两大买卖。断绝与南朝关系,对海外出口倒无大碍。这些年来,外国所需布匹、茶叶,瓷器,广南自身都可提供,也无需向南朝专门购买。但海外运来的各种奢侈品如香料等却再也找不到买家,大量货物在交州堆积如山。元老会方面对此甚为忧心,早已再三叮嘱于我,一有机会,就立即和南朝议和,决不可再拖下去。反正南朝愿将荆湖南路割让给我,我出兵湖湘的目的已至,有此和谈良机,我何不顺水推舟?”
芷容连连点头,道:“怪不得少主也不经过元老会就可决定此事,个中原来有此原由。不过少主,我始终担心一事,就是那个楚王的封号问题。我回去想了一下,南朝居然只将这封号给你不给龙震家主,这……这只怕是离间之计啊!”
“是么?”龙雪皇露出如冰雪般无暇的笑容:“可我现在受元老会任命,成为广南东路兵马都统制,掌管广南东路全部兵马。我所做,并非只是龙家一家之职,即使是我父亲,也管不了我。”
“这……说起来,广南各州原本都由各家私人武装守护;可自广南大战而来,少主您接受了各处壮丁,长期掌握不放,又接连向各州催粮。各州大家都只怕对少主您有所怨言吧?你接受了楚王的称号,只怕他们更加不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