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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楚秋简直不敢相信,愕然道:“什麽?”
林万全叹了一口气,复将衣物穿好,发呆一会儿,续道:“这根钉子钉在足少阳胆经的京门穴上,没入两寸三分。京门意指京都之门,因肾乃是先天元气所出之处,京门就是肾气之门户,故有此称。而京门还有一个别名叫气俞,意即表示这里也是解除元气的地方。所以实是人身大穴,我两边都钉了钉子,你所察觉的伤势,大抵源出於此。”
程楚秋恍然大悟,心道:“原来如此。”
只听得林万全续道:“至於足太阴脾经的伤,那又是另外一种了,哎……此事得从二十几年前说起……”
程楚秋眉头一皱,心道:“该不会说到最後,结论是你得了失心疯,所以以自残为乐吧?”
林万全没想到他的脑袋瓜子里,居然转过这种念头,继续说道:“我记得那时我刚过四十,虽然步入中年,没有你这种年轻人的活力斗志,却因有更多体悟,武功内力更往上推升,达到个人自出武林以来的最高峰。那时我掌力浑厚,光以此项而论,在中原几乎找不到对手。”
程楚秋将信将疑,心想:“他在中原武林若掌力第一,那我刚听过他的名头才是,怎麽……”
林万全续道:“那时我志得意满,睥睨群雄,平日走在路上,从没把眼光往地下瞧过,跟人说话,也很少正眼瞧人。嘿嘿……现在想想,我能活到现在,那也算是我的造化了。
“我既目中无人,又没有什麽厉害的宿敌对头,日子过得倒也惬意。有一天,我从道上朋友听到一个消息,说岳飞岳少保因为谋反被捕入狱,最後处了死刑。”
程楚秋喟然道:“如今朝廷已经为岳元帅平反,官复原职,以礼改葬。岳元帅含冤而死,忠魂不散,据说朝廷替他改殓时,发现他肉身未腐,脸色栩栩如生,还能让人换穿礼服。哎……一代忠良,武曲下凡,就这样给害死了,谗臣误国,莫此为甚……”
林万全道:“但当时我可没想到岳飞到底是忠臣,还是真的密谋造反,我只知道岳飞这人与我差不多年纪,骁勇善战,三十岁的时候就已经统领军队,独当一方。什麽韩世忠、刘錡都不能与他相比,更别说王德、张俊、杨沂中等人,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不过他带兵打仗也许行,说到武功,我想他还差我一大截。我只听人说他左右手都能拉弓二百石,其他没听说他有什麽拿手的兵器。我还曾经想过去找他比武,但後来想想,既然金人怕他,我对金人又很反感,要是削他面子,岂不是给金人增威?所以便打消了念头……”
程楚秋道:“那是,还好前辈没去,否则必遭後世唾骂。”心道:“我看你是真的糊涂了,任你武功再高,也未必能突破岳家军,冲到岳元帅跟前。要不服气,真想比武,不会去破拐子马,单挑金兀术吗?”
只听得林万全续道:“我说了,当时没想那麽多。其实岳飞跟洞庭帮也有那麽一点关系……”
程楚秋听到这里,暗觉好笑,心道:“我看你真的是满口胡言乱语!”
林万全不察,自顾继续说着:“因为当初岳飞欲进取中原时,就是取道这里,进驻襄阳,最後才打到朱仙镇的。当时洞庭湖有一帮水寇为患,首领杨么甚至自称楚王,裂土改元。岳飞未免後患,所以决定先出兵洞庭。他谋定後动,从用计出兵,到将杨么枭首,前後不过八日。杨么死後,部众离散,郭宗尧的师父趁机崛起,占领了这杨么的水寨。”
程楚秋心道:“原来是这样的关系。”
林万全轻咳一声,责怪道:“你岔开我的话头了,这些都是闲话。重点是我听说岳飞遇害时,有个叫隗顺的狱卒将他的屍体背了出来,将他葬在栖霞岭下……”
程楚秋道:“那是隗顺知道岳元帅无辜枉死,心中悲痛,所以冒着生命危险,亲手埋葬。此事人人皆知,有何特别?”
林万全道:“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岳飞绍兴十一年十月下狱,同年十二月二十九日遇害。期间被系近两个月,秦桧根本找不到他谋反的证据,只是不断地唆使旁人作状诬陷,悬赏募集人证。岳飞自知无幸,在狱中乃将生平治军用兵要术,写成遗书。你想,他当时人在狱中,若无人帮他,如何着书立说?这隗顺,一定是其中之一了。”
程楚秋颇为惊讶,追问道:“那麽此书现在何处?”
林万全笑了笑,说道:“现在你相信了?”
程楚秋脸上一红,尴尬地笑了笑。
林万全道:“那岳飞既由隗顺安葬,身後事物,多半就在他身边了。”
程楚秋沉吟一会儿,道:“前辈当时可想从军吗?否则对一部兵书,为何如此有兴趣?”
林万全道:“我一向独来独往,如何能忍受旁人的窝囊气?就是皇帝老儿,亦不能命我。再想,岳飞神勇如斯,忠心如斯,最後仍不免为奸臣所害,我是什麽人?如何去淌这混水?不是自讨苦吃吗?”
程楚秋心道:“你终於不敢自比岳元帅,这是你今天第一句人话。”口中说道:“那倒是。”
林万全道:“那时江湖沸沸扬扬,都说岳飞身後所遗,除了兵法之外,尚有他师传内功心法。人人都知岳飞的名头,他会的内功,只怕非同小可。所以我有一位老友一得到消息,立刻跑来告诉我。”
程楚秋道:“江湖口耳相传,只怕是以讹传讹。”
林万全道:“你认为不可信?”
程楚秋道:“岳元帅若真的会武功,自知无幸时,何不越狱?”说到“越狱”两字,想起自己正是个越狱的犯人,心下一阵黯然。
林万全道:“也许他自认问心无愧,光明磊落,生死无惧吧?要是逃了,现在你还会这般尊敬他吗?”
程楚秋听着一惊,抬眼去看林万全的神色,想确定他到底是不是说这些话来讽刺自己的。但他复又想道:“就算他有意藉古讽今,那又如何?我确确实实是逃出来了。而我正不是问心无愧,而是有愧於心。”想起当时力劝他别逃的萧培武,心中一阵酸楚。
林万全续又道:“其实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心中也是半信半疑。可是他身为主帅,经常要冲锋陷阵,身先士卒,尤其在两军交锋,近身肉搏时,若无武艺,如何保身?要是一个不小心给人撂倒了,军心溃决,岂不要吃败仗?所以要说岳飞武功高强,那绝非不可能。”
程楚秋道:“行军打仗,可不能死缠烂打。我以为就算岳元帅会武功,也与一般武林所指不同。”
林万全忽道:“你见过岳飞吗?”
程楚秋一愣,道:“当……当然没见过。”
林万全道:“那你怎麽知道得这麽清楚?”
程楚秋解释道:“晚辈不清楚,晚辈是猜测的。”
林万全道:“那不就得了,我也是用猜的。若想知道答案,也很简单,只要跑一趟就行了。”
程楚秋道:“是啊,顺便去拜祭拜祭也好。”
林万全将脸一扳,说道:“好了,我开始要讲重点了,你别再插嘴,岔开话题了!”
程楚秋敛色道:“是。”
林万全条理一下气息,这才缓缓说道:“那时我打定了主意,决心过去瞧个究竟。於是便叫徒儿整理行囊,往路上进发……”
程楚秋心道:“原来你那时就有徒弟啊……”林铁儿不过十七来岁,而这事发生在二十几年前,两者显然不是同一个人。程楚秋想问他这个徒弟现在在哪儿,但想起林万全的告诫,只好闭口。
林万全接着道:“我至今仍清清楚楚记得,我们从大别山下来,一路向南,然後从蕲春望江楼上船,走水路进九江。因为有人告诉我,若从景德镇上岸,一路向东,不管是陆路还是水路,要到临安都十分方便。
“原本只是想想还好,这一走才知路途遥远。不过我对此事的真假尚有存疑,所以并不急於一时,於是就当成游山玩水,慢慢行去。
“过了几天,到了常山。进城时天刚入夜,於是就找了客栈休息。初时还不觉得如何,到了半夜,?顶上,门外走廊,到处都是脚步声。这些声音细微,步伐甚大,一听就知道是会家子,我也留上了心。
“这些人三两成群,窃窃私语,由於声音压得极低,又没有招惹到我,所以我便装着不知道。第二天到饭厅用饭时,邻桌已经出现了几个生面孔,瞧他们走路举止,很像是昨夜那一帮人。
“小小的客栈里,忽然出现了这麽多武林人士,气氛颇不寻常。但我既看得出他们,他们自然也瞧透了我。但除了引起一点点交头接耳,私下议论之外,两边都尽量装着自然。
“不过多时,远远地马蹄声响,来到客栈门外而止,随後走进五个马客。这五个人一进门就喳喳呼呼的,一看就知道是五个草包。他们一进门後,所有本来在现场的这些会家子都安静下来,我心中暗道:‘这五个草包说话这麽大声,就怕人家不知道他们是谁,马上就有苦头吃了。’
“但这五人毫无警觉,继续吃肉喝酒,高谈阔论。不久其中一个瘦皮猴说道:‘大哥,这回我们立了大功,你说帮主会赏给我们什麽东西啊?’
“他的对面一个咬着烟杆儿的中年人道:‘你给帮主办事,脑袋里想的,都净是这些打赏吗?’
“那瘦皮猴道:‘不是我要讨赏,这个出发之前,是帮主明明说好的,谁要能将宝物夺来,谁就有赏。他老人家一言九鼎,岂能言而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