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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吧,我就知道他会替我去。
冷晨阳偏过脸瞥了我一眼。
我猜这是她的眼神里放射出来的话。
大概还不知道我们这里的紧张气氛,他淡淡地冲冷晨阳说了一句“我替你去”就又闷闷地不再说话了。
我忽地就有些难过,渐渐地这难过里也泛起了酸味。
苏越回来了。
最后一节自习课铃响了,黄法海眉开眼笑地拄着拐站在讲台上。
我讨厌的是跟在苏越身边的冷晨阳。
“刚刚十分钟的课间里,有些同学的表现我很满意,积极主动地参加运动会,尤其是有男同学主动要代替女同学去参加运动会,这一点让老师我很感动。我在想,如果被代替的同学能够被激励起来,一起去参加就好了……”
我见到冷晨阳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是表里不一的人,外表热情,眼神却冰冷得没有温度。这才是她本来的样子,像女王一样高高在上,不必去迎合任何人,也不必像跟在苏越身边的冷晨阳一样,卑微地失去了自己。
“就是。”
我这才发现为什么我总是看冷晨阳不顺眼了。
只是觉得黄法海说得对,我才不轻不重地说出了这两个字,却没想到教室太安静了,以至于我说出这两个字时,连回声都听得到。
清冷的,波澜不惊的。
和黄法海那双略带精明的眼睛对上之后,我的心才微微有些下沉,想着:这下完了。
这才是真正的冷晨阳。
黄法海顺手指了指墙角我这里的方向。
“你不用激我,你若真的像你说的这样无畏,那你倒是去啊。”
“那位同学,你刚刚说什么?是有意向要参加吗?”
“让别人替算什么本事!”我语调酸酸地嘲讽冷晨阳,“要是我的话,就算别人替我去我也会果断地拒绝,毫不示弱地往前冲。”
我极不情愿地站起来,心里还在腹诽:叉叉的黄法海,你叫一声“安晓”能死啊,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我的名字,鬼才信呢!
我抬起头,这才发现苏越正杵在门口和黄法海说着什么,两个人都是义正词严的样子,也不知道什么事说得这么一本正经。
“老师,我就是觉得你说得对,附和你一下……”
冷晨阳哼了哼:“苏越会替我去的。”
黄法海锲而不舍:“那你有没有意向参加呢?”
“可你抽中了啊,不然谁替你去,鬼才替你去呢!”
冷晨阳转过脸捂着嘴冲我“嘿嘿”地笑完又转过去,我低下头盯着她的后脑勺没来由地有些火大,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看着黄法海一字一顿。
“什么啊,我可不想去。”
“冷晨阳去,我就去。”
“这有什么可愁的,”摊手,耸肩,我一脸轻松地看着冷晨阳,“报个女子八百,你那曼妙的身姿驰骋沙场,绝对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我觉得大家听到我这么说也不会觉得奇怪,因为分班第一天我就因为座位的事和冷晨阳产生了过节,这当口我能说出这句话来,大家肯定觉得是因为旧恨。
“别讽刺我了,”冷晨阳倚着桌子,眼睛一闭一睁,“我都快愁死了。”
可是我明明还每天中午跟冷晨阳一起去餐厅吃饭,说说笑笑的样子,像极了八百年前失散的姐妹。
“恭喜啊,手气好得让我嫉妒啊。”
冷晨阳很气愤,当着黄法海的面转过头怒视我。
冷晨阳一脸的苦逼相,攥着抽到的笑脸小字条一个劲儿地冲苏越撒娇。苏越不知道刚刚说了句什么,就起身去前门了。我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拿过桌子上的笔戳了戳冷晨阳的背。
“你干吗针对……”
话还没有说完,下课铃就响了,教室一下子就热闹起来。黄法海没走,倚在门框上等着勇士们报项目。我从厕所回来看到黄法海跟一座拄着拐的雕像似的斜立在门框上,心里怕他也让我充勇士,没敢从前门进,暗暗地跑到后门,猫着腰进去了。
“我”字还没有说出口,一旁的苏越忽地就伸出左手,拍了拍冷晨阳的肩膀,是让冷晨阳不要再说了的意思,也是让冷晨阳不要跟我一般见识的意思。
“你们想一下自己要报什么项目吧,或者是还有别的同学想要跟这十个勇士共进退的,也可以来我这里报名……”
他们都不明白。
讲台下,开始有零零散散的人举起手来,十个人,二十只手,两个男生八个女生,八分之一是冷晨阳。
我故意将气氛搞得这么剑拔弩张,故意表现得咄咄逼人,都是因为我的嫉妒。说到底,都只是因为曾经在我身边奋不顾身的那个人,不见了。
讲台上,黄法海拄着拐杖一脸兴奋,那兴奋里多少也带着些得意,毕竟这个无与伦比的主意是他想出来的。个人手气,同时也多少带了些命定的意味。
或者说是,变成别人的了。
“抽到笑脸的同学请举手。”
117.
既然你拥有了美貌和气质,那沿途中,多少会来点挑战。上帝是公平的,这就是人生,霸道又蛮横,是它选择你,而你一丁点儿也不能左右它。
“老师,我去跑八百吧。”
上帝给你打开一扇门的时候,往往会把其他所有的窗户关上。
从苏越拍冷晨阳的左手上收回视线,我看着黄法海一字一句,说得很冷静。
空白字条和笑脸字条的比例是四十九比十,抽到空白字条的这个庞大军团的欢呼声居然还没有那十个抽到笑脸的人怨声载道的声音大。说实话,听到那些抱怨声我有些幸灾乐祸,尤其是当我拔着脖子探着脑袋,听到冷晨阳哀怨地喊了一声“哦买噶”之后,我更是觉得生活果真处处有惊喜。
黄法海很开心,抓着手中的拐杖敲了两声地板示意我坐下,然后又开始赞扬我。
打开字条的那一刹那,我觉得自己幸福得能飞到天上去。
这大概是我成为他的学生后,他第一次指名道姓的表扬我。印象中那天他说了很多话,说得最多的一句,是:“看,这才是亲学生。”
确实不是笑脸。
冷晨阳跟没事人似的回头找我聊天。
虽然我千祈祷万祈祷最后剩下的一定不要是笑脸,可是事实上,我抽到我的最后一张——
“真去跑啊,你成吗?”
116.
我白了她一眼:“不成的话你替我吗?”
一场混战才刚刚开始。
“替不了,”冷晨阳摊手,“我还得让苏越替我呢。”
黄法海拄着拐,挨个儿将手里的帽子递到每一桌面前开始抽签时,我看了看四周的同学个个摩拳擦掌,咬紧嘴唇,一副势在必得,“绝对不会抽到我”的架势。
我以为一直扮演“闷葫芦”“冰山王子”形象的苏越不会讲话,却没想到那天的苏越跟打了鸡血似的不正常,在我和冷晨阳和谐聊天的时候,他居然偏过头来插话。
黄法海说这里面一共有五十九个字条,其中四十九个空白,十个笑脸,抽到笑脸的同学就是必须是参加运动会的同学。为了鼓励这些为班级献身的同学们,黄法海还说要自掏腰包请他们吃巧克力喝饮料。黄法海说这些的时候激情澎湃,我们也是感动得热泪盈眶,台上台下一片和谐。
“以后再有这种无聊的东西你不要去,也不要吱声。”
抓阄就抓阄,拼人品的时刻到了。
冷晨阳一愣,继而有些欣喜地狂点头。我默默地低下头,把从黄法海那里抽到的空白字条放在桌子上摊平,然后又默默地拿出铅字笔在上面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我想:如果当初我运气好一点,能直接抽到有笑脸的字条就好了,这样我就不用看苏越维护冷晨阳的画面了。
上周黄法海说他去“想想办法”,我以为他是向学校反映我们的实际情况,为我们争取只当场外观众,不当场上主角的机会。可是当他将头上的棒球帽摘下来,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堆折好的字条,喜笑颜开地说我们抓阄决定的时候,我才想通他嘴里的“想想办法”是什么意思。
回过神来的时候,黄法海已经拄着拐,从后门走了进来,然后在走到我身边的时候停下,伸出手指头敲了敲我面前的桌子,示意我跟他出去一趟。原本低落的心情因为黄法海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一下子就情绪高涨起来,我嗖地从凳子上站起来,跟着三条腿的黄法海就往外走。
即使是这样,黄法海也没发窘,依然拄着拐,仰着头,高傲的样子像只长颈鹿。
我心想:黄法海果然是要对我刮目相看了吗?果然从今以后要特殊对待我了吗?果然还是要说出那句“老师看好你哦”了吗?
进门的时候,黄法海没低头,戴着棒球帽的头就华丽丽地撞到了门框上。我忍着笑没出声,倒是前面的神仙姐姐乐癫了,前仰后合地笑得煞是好看。
出了教室门,黄法海偏过头冲我扬了扬下巴。
这厢我还在撑着下巴想心事,那厢黄法海已经拄着拐,又吧嗒、吧嗒地跑来了,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他头上的棒球帽。
我愣了愣:什么意思?好走不送吗?
难怪周琳最近看我的眼神不对劲,难道流言已经弥漫在整个清扬高中了吗?
“江洋老师找你。”
神仙姐姐正拿着数学试卷让冰山王子给他分析题目,冰山王子很热心负责,毫不理会周围吵闹的环境,畅游在数学的题海里无法自拔。坐在他们背后,看着他们越靠越近的背影,我其实有些伤心——冷晨阳对苏越表现得那么露骨,为什么传出早恋的却是我和我同桌呢?更何况,夹在我和我同桌之间的,还有一个教主夫人周琳。
江洋?谁?
苏越没有考第一,冷晨阳似乎不太开心。哦,对了,冷晨阳这次是第三十八名,这个名次很好,很符合她神仙姐姐的气质。
估计是看我没反应过来正在发愣,黄法海忽地就扬着嘴角笑了,眼睛一闪一闪地放着光。我想着就算黄法海不表扬我,不特殊照顾我,因为他冲我笑得这一下,也足够了,真的够了,笑得太好看了。
黄法海出去后,班上就炸开了锅,大家畅谈的无非就是两件事:一个是这次的月考成绩,另一个就是黄法海到底要搞些什么幺蛾子,当然,后者占的比例绝对有百分之八十。
“四班的班主任,在一楼的办公室。”
作为一名班主任,我觉得黄法海这么卖萌不太合适。
黄法海扔下这句话又拄着拐离开了,我目送着黄法海颠簸的背影发呆,再想起他的话才有些后知后觉。
“先在班上等着,我给你们看样东西。”
他说江洋老师找我,说是四班的班主任,正坐在一楼办公室等我的班主任。
底下实在是没人吭声了,黄法海冲讲台下一众学生邪魅一笑,继而又吧嗒吧嗒地拄着拐跑到门口,回身冲着愣神的我们嚷嚷。
是我以前的老班,“江洋”这个名字一本正经得让人想哭。
我实在是不知道黄法海这会儿黑中考状元有什么意思。
我想了一万种老班要怎么开口,来对我说出这种他们班主任难以启齿的话题,比如“安晓你这样做是不对的”“你们年纪太小了”,再比如“江湖是我儿子,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你们不合适”“你的成绩没下降,可是你看他的成绩”之类的。可是我万万没想到,看我走进办公室后,老班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我最近怎么老听人说‘江湖周琳’之类的,你听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