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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山区佬,不过,你明白为什么就行了,”他一共画了八个圈,五个在一条线上,三个在线下,现在又小心翼翼地画第九个,“我好几次都想给你打电话。不管怎么样,下星期一定见。拥抱你,山区佬。”
“所有的重要材料都要简明扼要地在文章的头三行内写出,这就是‘优先地位’。”瓦耶霍先生爱怜地说道,“要这样写:利马市中心最主要的建筑物之一魏耶塞商店在昨夜火灾中大部分焚毁,据初步估计,有二人死亡,损失五百万索尔。消防队员冒险奋战八小时,火势方被控制。您瞧见了吧。”
“随便你什么时候,我有的是时间,特别是现在。”埃斯皮纳有点儿局促、犹豫,好像因发觉自己声音中的不快感到惭愧,“你现在很少有空,对吧?自从我离开内政部,你一次也没找过我,都快三个月了。”
“你还是把这些公式装在脑子里,设法去写诗吧。”卡利托斯说道,“一个喜欢文学的人在报社工作,疯子才干这种事,小萨。”
“你这个山区佬疑心太重,真没良心,”他说道,“现在单独行动的小爬虫这么多,派人保护你的住宅,你还要怎么样?好了,忘掉这些吧。家里人怎么样?找一天我们一起吃饭,好不好?”
“然后您就可以对这新闻进行发挥,”瓦耶霍先生说道,“比如火灾的起因、店员们痛心疾首的样子、目睹者的证词,等等。”
“好吧,让他吃子弹只是说说而已,”埃斯皮纳平静了下来,想开开玩笑,“不过,你要明白,我对这件事很恼火,卡约。”
“自从我妹妹取笑我以后我就不喜欢文学了。”圣地亚哥说道,“我对进入《纪事报》工作感到很满意,卡利托斯。”
“杀鸡焉用牛刀,不值得,”他修改了圆圈,在瘪处添了几笔,又画画圆,使之同以前几个一样大小,“我今天就去调查,也许是洛萨诺为了讨好你,派了个人保护你的住宅。我下令撤掉就是了,山区佬。”
相反,奥登希娅太太跟他完全不同。他丑,太太美;他严肃,太太快乐。太太也不像索伊拉太太那么高傲。索伊拉太太讲话时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气,而太太即使高声斥责阿玛莉娅,阿玛莉娅也没有低人一等的感觉。太太跟阿玛莉娅讲话就像同凯妲小姐讲话一样,从不装腔作势。不过有时也太随便了点,在有些事上她太不在乎了。有一次,太太对阿玛莉娅说:我唯一的嗜好就是喝两口和吃安眠药。但是阿玛莉娅认为她的嗜好是爱清洁。只要看到地毯上有一点点灰尘她就喊:阿玛莉娅,快拿掸子来!看到烟灰缸里有烟头就像看到耗子一样:卡尔洛塔,这太脏了!起床后,睡觉前,她都要洗一个澡,最糟的是她希望女仆们也成天泡在水里。阿玛莉娅到圣米格尔区这幢房子里工作的第二天,当她把早餐送到太太床边的时候,太太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说道:你洗过澡了吗?没有,太太。阿玛莉娅感到很奇怪,回答道。于是太太像个娇小姐似的装出恶心的样子:赶快去洗个淋浴,在这儿干活要每天洗澡。半小时之后,阿玛莉娅牙打着冷战在水流下洗澡的时候,浴室的小门打开了,太太穿着睡袍,手里拿着一块肥皂出现了。阿玛莉娅感到浑身发烧,赶忙关上水龙头,但是又不敢去拿衣服,只得低着头皱着眉站在那里。太太笑了:你对我还不好意思?阿玛莉娅嗫嚅着说:不是。太太又笑了起来:我想你洗澡肯定不用肥皂,拿去,好好擦擦肥皂。阿玛莉娅擦起肥皂来,肥皂从手中滑落了三次。她使劲地擦着身子,擦得皮肤都发热了,然而太太仍然站在那里,用脚叩地,看着阿玛莉娅那副不好意思的样子,仿佛是一种享受。她一面轻佻地盯着阿玛莉娅看,一面开心地下着命令:耳朵上、脚上都要擦;很好,洗澡就应该这样洗,每天都要擦肥皂。说着打开门要出去,但最后又看了阿玛莉娅一眼。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光呀!你干吗不好意思?你虽然瘦,但并不难看。太太说完就走了,远处传来一阵大笑。
“最好还是让他从我门前滚开,我眼里可揉不进沙子。”埃斯皮纳发火了,直喘粗气,“也许我一发火就让他吃子弹。我先警告你,别怪我言之不预。”
索伊拉太太会这样做吗?阿玛莉娅感到有点儿头晕,脸上发烧。索伊拉太太总是说:把制服领子扣好;不要穿这么短的裙子。后来阿玛莉娅打扫客厅的时候把这事告诉了卡尔洛塔。卡尔洛塔两只大眼一翻:太太就是这样,什么都不在乎,我洗澡的时候她也进来,看看我是不是好好擦肥皂。还有呢,她还叫我擦爽身粉,防止腋下出汗。每天早晨,太太总是半睡半醒地伸着懒腰问:早安,你洗澡了吗?擦爽身粉了吗?她就是这么随便,她洗澡的时候被两个女仆看见了也不在乎。有一天早晨,阿玛莉娅看到床上无人,只听得浴室里的水哗哗地响。太太,我把早餐放在床头柜上好吗?不要,给我端到这儿来。阿玛莉娅走进浴室,只见太太闭着眼躺在浴缸里,头下垫着一个枕头。整个浴室弥漫着水蒸气,温暖如春。阿玛莉娅在门口停了下来,望着沉在水里那雪白的肉体,感到既好奇又不安。太太睁开眼睛:我太饿了,给我端到这儿来。说着懒洋洋地从浴缸中坐起,把手伸向盘子。在腾腾的水雾中,阿玛莉娅看到一个滴着水珠的胸部出现了,上面有两个暗色的乳头。她给弄得不知所措,不知朝哪儿看是好。这时太太眉开眼笑地喝起果汁来,在烤面包上抹黄油。蓦地,她注意到阿玛莉娅站在浴缸旁,于是嘲弄地问她:你张着大嘴在那儿干吗?你难道喜欢我不成?阿玛莉娅吭吭哧哧地说:太太,我……她说着朝后退去,太太爆发一阵大笑:你先去吧,等会儿再来收盘子。索伊拉太太会让她在洗澡的时候走进浴室吗?奥登希娅太太跟别人都两样,不懂羞耻,却令人觉得可亲可爱。阿玛莉娅到圣米格尔区工作的第一个星期天,为了给太太留个好印象,对她说:我可以去望会儿弥撒吗?太太哈哈大笑:去吧,可小心别让神父把你强奸了,你这个虔诚的信徒!太太从来不去望弥撒。后来阿玛莉娅把这事告诉了卡尔洛塔。我们母女早不去望弥撒了。因此在圣米格尔区这幢房子里连一张圣像也没有,连一张圣罗莎·德·利马的圣像都没有。不久,阿玛莉娅也不去望弥撒了。
“区区小事,不值得发这么大的火。”他画好了第五个圆圈,比前几个要小,要瘪,“你以为我们会给你安个密探?没准是个堂璜在勾引你家女仆。”
有人敲门,他说了声请进,进来的是阿尔西比亚德斯博士。
“正因为如此我才感到奇怪,”埃斯皮纳声音极慢,接着显得很慌乱,最后又慢了下来,“我怎么能不感到奇怪呢,卡约?你以为我老了,连密探都认不出来?”
“我的时间不多,亲爱的博士。”他说着指了指阿尔西比亚德斯手里的那一大摞剪报,“有什么重要的消息吗?”
“别胡说八道,山区佬,政府不信任你还信任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