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第4/5页)
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有人派司机来接你了,”小罗伯特眨了眨眼说道,“就像来接女王一样,凯妲。”
堂伊拉留像只鹦鹉似的格格地笑起来,笑得浑身直颤。
“凯妲,你太漂亮了,”玛尔维娜说道,“你打扮得真漂亮!”
“您疯了吧?”他说道,使劲儿地剔着牙,“来工作?普卡尔帕可是世界上最糟糕的地方。您没看见那几个手插在口袋里在街上闲逛的家伙?这儿的人百分之八十都闲待着,没有工作,除非到地里去挥锄头,要么就到筑路的军队那儿去当小工。即使那样也不容易,那种工作养活不了人。这儿没什么前途,您还是赶快回去吧。”
“不,是在她让我偷偷吸烟的时候。”圣地亚哥说道。
阿玛莉娅,我真想臭骂他一顿,但我忍住了,友好地微微一笑,刺了他一句:先生,找个地方,我请您喝啤酒,您接受吗?天太热了,我们为什么不边喝边谈呢,先生?我这一邀请,他惊呆了,阿玛莉娅,他这才明白我不是他想象的那种人。我们去了商业大街,在金鸡酒店占了一张桌子,要了两瓶冰得凉凉的啤酒。
“一次浪漫的相遇,”安布罗修说道,“她是在给你治病的时候赢得了您的好感吗,少爷?”
“我不是来求职的,”安布罗修喝了第一口之后说道,“我是来建议跟您一同做生意的。”
“佩利基托,你告诉阿里斯佩什么也别见报,”他几乎听不出是自己的声音,“别让我爸爸知道这事。”
堂伊拉留喝得很慢,两眼紧盯着我。他把酒杯放在桌上,搔搔他那流油的脖子,朝大街吐了一口唾沫,看着唾沫被干燥的土地吸干。
圣地亚哥感到浑身发冷,没有疼痛,但脑子仍然昏昏沉沉的,听到人们嗡嗡的谈话声、汽车和别的车辆的发动机的隆隆声。等他睁开眼睛,人们正在把他放在一副担架上。他看到了大街和黑下来的天色。大家走进一所房子,他看到房子门口有“保健医院”字样。人们把他抬上二楼的一间病房里,佩利基托和达里奥帮忙脱下他的衣服。他被盖上被单和毯子,一直拉到颏下。他想:我要睡上一千个小时。他迷迷糊糊地回答着一个穿白衣戴眼镜男人的问题。
“啊!”他一面点头一面慢声说道,仿佛是在对那嗡嗡直叫的苍蝇讲话,“可是做生意需要本钱啊,朋友。”
“我一生中发生的大事不多,那是其中的一件,安布罗修。”圣地亚哥说道,“正是在那次车祸中,我认识了后来成为我妻子的女人。”
“这我知道,先生,”安布罗修说道,“我有几个钱。怎样更好地使用这笔钱,我希望能得到您的指点。鲁多维柯说:我姑父在做生意方面是只狐狸。”
“你真走运,”佩利基托说道,“沙地承住了面包车的重量,要是再翻个个儿,就把你压在下面了。”
“哈,你又刺了他一下。”阿玛莉娅笑了起来。
“像喝醉了。”圣地亚哥说道,“头疼得很。”
“这下子他的态度全变了,”安布罗修说道,“开始把我当人看了。”
“你感觉怎么样,小萨?”这是佩利基托的声音。
“唉,这个鲁多维柯。”堂伊拉留干咳了一声,马上又装出和气的样子,“他说的倒是真话。有的人天生是当飞行员的材料,有人天生能唱歌,我则天生会做生意。”
一路上,三人看到的是无精打采的市镇、冲着面包车张牙狂吠的狗群、沿着公路停着的卡车和零星的甘蔗田。车开出三十八公里,圣地亚哥欠起身又吸起烟来。公路笔直,两旁都是沙地。三人看到迎面开来一辆卡车,并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只是那辆卡车在远处的小丘顶上闪闪发光。卡车开近了,缓慢、笨重、庞大,装载着的罐头用绳索捆在顶篷上。简直是一条蜈蚣。佩利基托说道。正在这时,达里奥猛的一刹车,把方向盘向外转过去,因为就在同那辆卡车相会的地方,公路中间有一个大坑。面包车的轮子陷到了沙地里,车下吱吱直响。佩利基托喊道:快开上来!达里奥怎么也开不上来了,圣地亚哥回想:我们在那儿倒了霉。车轮陷了下去,非但不能开上公路,还空打转,车身仍然可怕地倾斜着向前滑,最后由于自重停了下来,像个球似的滚了下去。小萨,真像是一场慢镜头拍摄的车祸。圣地亚哥听到一声大喊,也许是自己大喊了一声,整个世界都扭歪、倾斜了,一股力量把他猛烈地甩出去。他感到一片黑暗,眼前直冒金星。接着一切都静下来,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片黑暗、疼痛、炽热。他先是感到嘴里发酸;后来虽然睁开了眼睛,但仍然过了很久才发现自己是从车中被甩出来的,而且倒在地上,酸味是进入口内的沙子的味道。圣地亚哥挣扎着想站起来,但一阵眩晕,又闭上了眼睛倒在地上。后来他感到有人抓住了他的手和脚,把他抬起来。在那漫长模糊的梦境中,他看到几张陌生而遥远的面孔,产生一种清醒的无限宁静之感。小萨,死亡就是这样吗?死亡就是宁静吗?没有怀疑、没有悔恨的宁静?一切是那么虚软、模糊和陌生。他感到自己被放在一个摇晃个不停的、柔软的东西上,原来他被放进了一辆汽车里,躺在汽车后座上。他听出了佩利基托和达里奥的声音,接着又看到一个身穿褐色衣服的人。
他狡黠地朝我微微一笑:你来找我算是找对了。我来指点你,我们总能找个赚钱的门路。接着他突然说:我们去吃中国菜吧,现在有点饿了,对不对?这个人一下子就软下来,阿玛莉娅,你瞧,什么人都有。
“你是想赢一百五十万索尔去花在女人身上。”佩利基托说道。
“他同时有三个家,必须在这三个家之间来回跑。”安布罗修说道,“后来我发现他在廷哥马利亚也有女人和子女。您瞧,少爷。”
“一个人赢了一百五十万索尔,”达里奥说道,“我本来不相信单项赛马这玩意儿,现在可要赌一下了。”
“可到现在你还没告诉我你有多少存款呢。”阿玛莉娅壮着胆子问道。
“也许在特鲁希约根本没有那么回事,”佩利基托说道,“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些屌人专靠给报纸提供消息过活。”
“两万索尔,”堂费尔民说道,“对,两万索尔都给你,这笔钱可以帮你重新开始生活,帮你销声匿迹。可怜的无赖,别哭了,安布罗修,去吧,上帝祝福你,安布罗修。”
达里奥开得很快,但是很稳。在帕萨玛约,一路上几乎没遇到什么车辆。三人在昌凯停留了一会儿,在公路旁的一家司机客栈吃了午饭,随后又上了路。圣地亚哥顾不得浑身摇晃,还是想睡觉,但仍然听得到他们二人的谈话。
“他请我大吃了一顿,我们喝了整整六瓶啤酒。”安布罗修说道,“全是他付的钱,阿玛莉娅。”
“开慢点儿,”佩利基托说道,“你的后脑勺又没有长眼睛,最好别回头跟他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