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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还不能答复您。”停顿了几秒钟,兰达说道,“给我几个小时,让我想一想。”
“萨瓦拉?”他说道,看到参议员在眨眼,“他没被捕,如果您同意合作,我们就不会找他的麻烦。今天早晨我跟他谈了,他非常愿意同政府和解。他现在大概在自己的家里,您可以同他谈谈,参议员。”
“您要多少时间都行。”他说着站了起来,“我今天晚上给您打电话,明天也行,随您的便。”
“还有一个人,”参议员几乎脱口而出,“我是指……”
“您的密探到那时就不打搅我了吧?”兰达打开花园的门说道。
“预防性措施,我们不想对任何人采取暴力措施。”他说道,“他们将被拘禁一段时间,有的会被流放。您瞧,并不严重,当然,这一切都取决于您了。”
“您并没有被捕,也没有受到监视,您到哪儿去、同谁谈话都随您便。再见,参议员。”他走出房门,穿过花园,仿佛看到了富有弹性、香气袭人的姑娘们在灌木下花丛中来来往往,动作敏捷,浑身潮湿。“鲁多维柯,伊波利托,醒醒,到警察局去,快点儿。洛萨诺,请您对兰达的电话进行监听。”
“什么样的措施?”参议员说道,“这些人相信我,如同我当时相信了那些将军。”
“您放心吧,堂卡约,”洛萨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在那儿安排了一辆巡逻车和两名特工人员。两个星期前,他的电话就受到监听了。”
“政府对您是特别爱护的,因为您给政府做了不少事,”他说道,“而费罗和其他人都是靠着政府发迹的。对每个人的材料都要进行研究,再据此分别采取相应的措施。”
“劳驾给我来一杯冷水,”他说道,“我要吃药了。”
“被捕者的处境将会如何?”兰达咕哝着说,“我指的不是军人,显然军人早就把自己的问题解决得好好的,我指的是另外那些人。”
“这是局长给您准备的利马情况摘要。”洛萨诺说道,“还没有维拉德的消息,他大概已经越过边界了。四十六个人中,只有他越过了边界,堂卡约,其余的人都被捕了,并没发生意外事故。”
“您是有经验的政治家,也是赌场老手。应该怎么办,您自己清楚。”他冷静地说,“我们不要浪费时间了。”
“在利马,在各省,都要把他们隔离起来。”他说道,“老板们,部长们、议员们,马上就要打电话来求情了。”
“先是施暴,现在又来讹诈。”兰达说道,“我算是认识您了,贝尔穆德斯。”
“已经开始打电话来了,堂卡约。”洛萨诺说道,“阿雷瓦洛参议员刚才来了电话,他想见见费罗博士。我对他说,没有您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见他。”
“那就必须出国。”他做了一个不愉快的表情说道:“您同政府有着许多利害关系,这就用不着我来提醒您了。”
“对,您就往我身上推。”他打了个呵欠,“费罗跟许多人都有关系,为了搭救他,这些人又要兴风作浪了。”
“如果我拒绝合作呢?”兰达喃喃说道,声音几乎听不见。
“他的妻子今天早晨也来了,口气很硬,威胁说要去找总统,找各部的部长。那位太太美极了,堂卡约?”
“我们希望议会的多数席位不致被打破。”他说道,“政府很需要您的威望、名字和影响。只要您接受这一点,我们就将认为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费罗结婚了?这我倒不知道。”他说道,“他太太很美?嗯?怪不得他总把太太藏着呢。”
“你们是不愿意在参议院里有一个看透了你们的敌人?”兰达紧盯着他的眼睛低声说道。
“我看您太累了,堂卡约,”洛萨诺说道,“为什么不去休息会儿呢?我想今天不会有什么重大的事了。”
“您在埃斯皮纳和有牵连的陆军军官之间充当了联络员角色;”他用无可奈何的腔调说道,“您为此事筹集了经费,自己也投了资;您在这个家里和奥拉维庄园召集了二十名文职人员开会密谋,这些人现在都已被捕。我们有签了字的声明、录音,您要什么证据我们都拿得出来。但这没什么必要,我们不需要您进行解释,总统准备忘掉这一切。”
“您还记得三年前关于在胡利亚卡谣传闹事的那件事吗?”他说道,“那时候我们四夜没有合眼都不觉得有什么。我感到自己老了,洛萨诺。”
“我首先想了解一下我到底犯了什么罪。”兰达干巴巴地又说了一遍。
“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洛萨诺那无所顾忌、殷勤的脸色严肃了起来,“外面传说内阁将要有所变动,说您可能入阁,这个消息对团体来说简直是太好了,堂卡约。”
“您疲倦了,我也累了,”他喃喃地说道,“我们不能少浪费点儿时间吗?”
“我倒是认为,我当部长对总统来说并不划算。”他说道,“我要去说服总统打消这个主意。他要是仍坚持,我就只得接受了。”
“首先我得了解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兰达说道,他把手放在双膝上,凛然不动。
“那太好了。”洛萨诺说道,“有时由于部长们缺乏经验,工作协调不起来,这您都看到了。埃斯皮纳将军在任时是这样,阿尔贝赖斯博士在任时也是这样。您要是当了部长,情况就会好转,堂卡约。”
“埃斯皮纳将军被捕了,曾答应支持他的军官们同政府和解了,”他说道,“我们不想把此事张扬,参议员。具体地说,我来您府上的目的就是建议您重申对政府的忠诚,保持您的议会领袖地位。一句话,请您忘掉所发生的一切。”
“好吧,我到圣米格尔街去休息一会儿,”他说道,“您能不能给阿尔西比亚德斯打个电话,告诉他除非有紧急的事,否则不要叫醒我。”
“这个建议是多余的。”兰达说道,“我从不说谎。”
“请您原谅,我又睡着了,”鲁多维柯推了推伊波利托,嗫嚅着说,“到圣米格尔街,堂卡约?”
“参议员,我要对您讲心里话,”他说道,“希望您对我也以诚相待,这样我们二人都可以不必浪费时间。”
“你们去睡吧,晚上七点到这儿来接我。”他说道,“希牡拉,太太在浴室里?对,给我做点吃的。”
“心肝,我回头再说给你听。”兰达推开女儿,转向他,“请进,贝尔穆德斯。克里斯蒂娜,马上给奇柯拉约挂个电话,安慰一下你妈妈,告诉她我很好。别让任何人打搅我们。请坐,贝尔穆德斯。”
“你的脸色太难看了,”奥登希娅笑了,“昨夜你去胡闹了吧?”
“您好!”他喃喃地说道,接着用眼光飞快地把女郎脱光,把她向床上推去,床上还有两个女人贪婪地迎接了她。
“我和陆军部长一起欺骗了你。”他喃喃说道,耳朵里不停他嗡嗡作响,心脏没有规律地跳动着,“叫他们赶快拿点儿吃的来,我困死了。”
“爸爸,亲爱的爸爸!”一个女郎张开玉臂叫了一声,他看到了女郎那瓷娃娃般的脸蛋,一双大眼睛流露出惊奇的神色,一头褐发剪得短短的,“我刚刚跟妈妈通了电话,她都快吓死了。出了什么事?你出了什么事,爸爸?”
“来,让我给你铺床,”奥登希娅抖抖被单,拉上窗帘。他感到自己在从一个嶙峋的悬崖上往下滑,仿佛看到远处几个肉体在黑暗中摆动。他继续下滑,下沉。突然,他感到有人在推他,有人把他从黑暗的深渊中猛然拉了上来。“我叫了你五分钟,卡约,警察局来电话了,说有急事。”
“您先请,参议员。”他指着那宽阔的、枝叶繁茂的花园说道。他仿佛看见了几个女人,她们赤身裸体,晶莹洁白,正在桂花树下嬉笑耍闹,白嫩敏捷的脚后跟踏在潮湿的草地上。“请,请,参议员。”
“参议员兰达半小时前到阿根廷大使馆去了,堂卡约。”他感到眼睛刺痛,洛萨诺的声音在无情地敲击着他的耳膜,“是从边门进去的,特工人员不知道那边门通大使馆。我很遗憾,堂卡约。”
“是这幢带花园的住宅吗,先生?”鲁多维柯说道。
“他是想把事情闹个满城风雨,想为自己遭到的侮辱进行报复。”他慢慢地恢复了知觉,手脚也活动开了,但是声音走了样,“洛萨诺,叫你的人原地别动,他一出来就把他逮捕,带到警察局去。萨瓦拉要是从家里出来,也把他抓起来。喂,您是阿尔西比亚德斯吗?尽快替我给洛拉博士打个电话,我需要马上见到他,请告诉他我半个小时后到他的办公室去。”
“可就是像攻打堡垒似的,又是机关枪,又是吹号。”兰达把嘴贴在车窗上低声说道,“那些人闯进奥拉维庄园的时候,我妻子差点昏了过去。他们不顾我六十岁高龄,叫我在椅子上坐了一夜。这是您的命令吗,贝尔穆德斯?”
“费罗博士的太太在等着您,堂卡约。”阿尔西比亚德斯博士说道,“我告诉她你不会来,可她硬是不走。”
“可以。”他说道,“我非常遗憾打搅了您,可是没有别的办法,参议员。”
“把她赶出去。立刻给洛拉博士打个电话。”他说道,“希牡拉,快去告诉街角的警察,说我马上需要用一下巡逻车。”
“我很高兴,因为我是回家而不是到监狱去。”参议员兰达嘟囔着说道,不看他一眼,“我希望能换换衣服,洗个澡。”
“什么事这么着急?”奥登希娅捡起他扔在地上的睡衣说道。
“不了,中尉,谢谢,我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他说道,“哦,飞机到了,请把这两个人叫醒,叫他们把汽车开近点,我先进去了。从这边走,参议员,我的车子在这儿,请上。鲁多维柯,到圣伊西德罗区兰达先生的家去。”
“出问题了。”他穿着袜子说道,“我睡了多久?”
“您要不要到据点里坐一会儿,贝尔穆德斯先生?”一名中尉敬了个礼说道。
“大概一个小时。”奥登希娅说道,“你饿坏了吧?我叫人给你把午饭热热。”
“不足为怪,总熬夜他们也烦了。”他微微一笑,“好吧,再给我另外找两个人吧,只要不这么贪睡就行。再见,洛萨诺。”
“没时间了,”他说道,“对,中士,到外交部去,开全速,红灯也别停,伙计,我有急事。部长在等我,我让人事先通知了,说我要来。”
“这两个人曾要求调动工作,堂卡约。”洛萨诺说道,“您来决定吧。”
“部长在开会,我想他不能接见您。”戴眼镜、穿灰衣的年轻人从头到脚把他打量了一番,不相信地说,“您是谁派来的?”
“很好,您可以走了,洛萨诺。”他说道,“您瞧,鲁多维柯和伊波利托又打起呼来了。”
“我是卡约·贝尔穆德斯。”他说道,看见年轻人一跃而起,消失在亮闪闪的门后。
“每次逮捕都没出问题,”洛萨诺说道,他抹抹自己那没刮的脸,打了个呵欠,“只是在阿雷基帕出了个小小的事故。维拉德博士,那个老阿普拉分子,有人向他露了风,他逃跑了,大概想到玻利维亚去。我已经通知边境了。”
“兰达?”秃顶、矮个子的外交部长微笑着向他伸出了手,“您是不是说……”
“兰达不是被捕,”他说道,“我一个人去迎接他,把他送回家。我不想让参议员看见我动用了警察,把您的人带走吧。其他的事都办得挺好吧?”
“对,他进入阿根廷使馆一个小时了,”他说道,“他大概想请求避难,想把事态闹大,给我们制造麻烦。”
“飞机十分钟后就到,堂卡约。”洛萨诺说道,他的声音也嘶哑无力了,“我带来了两辆巡逻车和几个人。他是乘客机来的,我还没想出办法来……”
“那最好马上给他放行,”洛拉博士说道,“穷寇莫追,堂卡约。”
“没有,他还没醒,堂卡约,您瞧,他从恰克拉卡约一直睡到现在。”鲁多维柯指着伊波利托说道,“请您原谅我开得慢,我也困死了。我可不想撞车。十一点前我们就能到达机场,您别担心。”
“绝对不行,”他说道,“请您跟阿根廷大使谈谈,清清楚楚地告诉他,兰达没有受到迫害;向他保证,兰达随时可以用自己的护照出国。”
“还有时间,”帕雷德斯说道,“我要去睡觉了,我不行了,这两天太紧张了。今天晚上要是还有精神,我就找个热闹的地方放松放松,你有没有兴致?”
“只有您真的履行诺言,我才能说这话,”洛拉博士带着意犹未尽的微笑说道,“您要是……政府就会陷入窘境。”
“否则,到了一九五六年,某位老爷肯定会上台,”他说着打了个呵欠,“我们就不用再忙忙碌碌的,只好去休息休息了。那好,反正我不在乎。我们净说这些干什么?政治问题不是我们的事,你的舅舅有自己的顾问,你我还是各尽其职吧。对了,几点了?”
“我会履行诺言,”他立即说道,但看到博士仍用怀疑的目光瞧着他,就收起了笑容,叹了一口气。这时,电话铃响了。
“我看你别去机场接兰达了,还是先找个神经科医生看看吧。”帕雷德斯说道,“两夜没睡,你得了神经病,卡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