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第5/5页)
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是洛萨诺先生亲自通知我的,你想想吧。”鲁多维柯说道,“他突然出现在这个病房里,我吃了一惊。安布罗修,你可以想象。”
“您别担心,咱们五个人就够了,足够。”特耶斯笑了笑,“您先喝杯啤酒,先生。”
“他送你一万索尔,我再加一万索尔,这是我从自己的存款中提出来的。”安布罗修说道,“对,我要离开利马,再也不会见到你了,鲁多维柯。好,我把阿玛莉娅也带走,我们不再回到这个城市里来,兄弟,我都同意。”
“我想跟堂埃米略通电话,可他不在庄园,到利马去了。”指挥者说道,“给洛萨诺先生打电话,他也不在警察局。真是见鬼了!”
“我的工资是二千八百索尔,洛萨诺先生还争取叫他们承认我在团体里工作时的工龄。”鲁多维柯说道,“甚至还要给我奖励,安布罗修。”
“用五个人就想搞垮一次示威集会?”副局长说道,“是有人疯了,但不是贝尔穆德斯先生。他跟我说有一卡车,有二三十人。保险起见,我准备了四十个人的床位。”
“你叫我到普卡尔帕去?”安布罗修说道,“我到那里能干些什么,鲁多维柯?”
“可是洛萨诺先生只向堂埃米略要了四五个人。”指挥者说道,“他怎么说有一卡车的人呢?难道部长疯了?”
“伊波利托表现得很坏,这我知道,”洛萨诺先生说道,“我们也要给他安排个职位,让他在那里烂掉。”
“副局长,参议员阿雷瓦洛有一卡车的人要路过你处,”卡约·贝尔穆德斯说道,“请您好好招待,缺什么就给他们什么。”
“你知道伊波利托被派到什么地方了吗?”鲁多维柯说道,“他要去塞棱丁。”
“怎么是乱七八糟的呢?”警察局副局长说道,“贝尔穆德斯部长亲自给我打电话,说得清清楚楚。”
“这不是也把他列入正式编制了吗?”安布罗修说道。
面包车在七点左右进入卡玛纳。天色开始暗下来,街上行人很少,指挥者直接把大家拉到了一家饭馆。大家下车伸伸懒腰,特里福尔修感到一阵痉挛、一阵战栗。指挥者要了菜和啤酒,说道:我先去调查调查。特里福尔修心想:我今天是怎么了?别人都不像我这么疲乏。特耶斯、乌朗多和工头马丁内斯一边吃一边开玩笑,他却没有胃口,只感到口渴,一口气喝光一杯啤酒。这时他想起了托玛莎,想起了钦恰。特耶斯说:我们要在这儿过夜吗?乌朗多:这儿有妓院吗?工头马丁内斯说:任何地方都有妓院和教堂。终于,大家注意到了特里福尔修:你怎么了?没什么,有点着凉。乌朗多说:你是老了。特里福尔修笑了,可内心恨透了乌朗多。吃甜食的时候,指挥者气嘟嘟地回来了:真是乱七八糟,谁能搞懂是怎么回事?
“这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他必须住在塞棱丁。”鲁多维柯说道,“啊,兄弟,我真高兴,这一切也全亏了你。我要是后来不给堂卡约工作,现在仍然是个普通的打手。说起来,我欠你的人情啊,兄弟。”
“当然了,堂费尔民比任何人都高兴,”安布罗修说道,“奥德里亚和堂卡约不管哪一个倒霉,他都高兴。当时他以为要被抓,不得不躲了几天。”
“心情愉快,你的伤就好了,现在能动弹了。”安布罗修说道,“什么时候能让你出院?”
“你的主人对阿雷基帕发生的事感到很高兴吧?”鲁多维柯说道。
“不忙,鲁多维柯,”洛萨诺先生说道,“你安心地养伤吧,你在医院里住一个时期,就算是假期。你不应该再抱怨了,一天睡到晚,有人把饭送到床前。”
“你也别夸大其词,”安布罗修说道,“在阿雷基帕事件中最倒霉的要算是堂卡约了,他丢了部长职位,还不得不离开秘鲁。”
“事情并不那么顺心,洛萨诺先生。”鲁多维柯说道,“您瞧,我住在医院里一个子儿也赚不到。”
“这事简直不知从哪儿说起,都是撒谎、骗人,”鲁多维柯说道,“最后还是事与愿违。所有人,包括堂卡约,都欺骗了我们。”
“住院期间,你会领到全额工资。”洛萨诺先生说道,“这也是你应得的,鲁多维柯。”
特里福尔修看着特耶斯的后脑勺,心想:这家伙真是个马屁精,政治上一窍不通,关你什么屁事?提这种问题完全是为了拍马屁。他掏出一支香烟,把乌朗多推开后才点上。乌朗多一惊,睁开眼睛:到了吗?什么到了,恰拉才刚过,乌朗多。
“我们这些编外人员干一天拿一天的工资,先生,”鲁多维柯说道,“你别忘了,我不是正式编制人员。”
“这些人也是蹬鼻子上脸,”指挥者说道,“不,他们只能到此为止了。他们将在阿雷基帕受到惩罚。”
“你现在列入正式编制了,”洛萨诺先生说道,“鲁多维柯·潘托哈,凶杀科三等警官,你瞧怎么样?”
“可奥德里亚为什么允许他们举行反对自己的集会?”特耶斯说道,“可见奥德里亚现在手软了。以前谁要是嘀咕几句,不是坐牢就是枪毙,现在为什么不这么办了?”
“我差一点跳起来吻他的手,安布罗修。”鲁多维柯说道,“我说:这是真的?真的把我列入正式编制了,洛萨诺先生?”
“联合党是一些百万富翁,这些人过去给奥德里亚舔屁股,现在却来给他制造麻烦了。”指挥者说道。
“我跟刚上任的内政部长谈了你的情况,司令承认了你的功劳。”洛萨诺先生说道,“二十四小时之内,你的任命手续就办好。我是来祝贺你的。”
特里福尔修心想:对,这一路太闷气了。他想睡一会儿,但面包车颠簸不已,他的头直碰车顶,肩膀直撞车门,不得不弯起腰抓住前座的椅背。我要是坐在中间就好了,本来想给乌朗多使坏,结果自己吃了亏。乌朗多这时正缩在特里福尔修和工头马丁内斯之间呼呼大睡,左右二人减轻了他的颠簸。特里福尔修向窗外看去,只见一片沙漠,黑色的公路蜿蜒消失在滚滚尘烟之中。还有大海,海鸥在海面上忽出忽没。他心想:我老了,起个早就浑身疼痛。
“请原谅,先生,”鲁多维柯说道,“真不好意思,洛萨诺先生,这消息太使我激动了,先生。”
“其实我也是没话找话,活跃活跃旅途气氛,”特耶斯说道,“气氛太沉闷了。”
“你说得对,兄弟,是要庆祝一番,”安布罗修说道,“我去买瓶酒,但愿别让护士撞见。”
“你只要知道他们都是些臭狗屎就行了。”指挥者笑了,“这次我们要把他们的示威集会冲垮。”
“阿雷瓦洛先生该恼火了,是不是,先生?”鲁多维柯说道,“他的人受的罪最大,死了两个,一个受重伤。”
“是工伤但又不是工伤。”鲁多维柯说道,“是有人派我们去的,但也可以说根本没人派我们去。这一切简直闹不清,你都想象不出来,安布罗修。”
“你最好把这一切都忘掉,鲁多维柯。”洛萨诺先生说道。
“联合党到底是些什么人?”特耶斯说道。
“我怎么能忘掉呢,先生,”鲁多维柯说道,“您瞧,把我打成这副样子。这顿打我要记一辈子。”
“可你着实捞到了好处,你要这么想。”安布罗修说道,“你这次是工伤,应该奖赏你。”
“你要是忘不掉,我岂不是白白为你费了这么大劲吗?”洛萨诺先生说道,“你呀,什么也不懂,鲁多维柯。”
“现在我起码能睡了,”鲁多维柯说道,“头几天,我连指甲都疼。”
“您在吓唬我吧,先生?”鲁多维柯说道,“我需要懂什么?”
“我和阿玛莉娅一直念叨着那个星期天你出发到阿雷基帕的时候那副不情愿的样子呢。”安布罗修说道。
“你现在是一名侦缉警官,一名同警官学校毕业出来的人一样的警官,”洛萨诺先生说道,“一名警官不可能干过打手干过的事,鲁多维柯。”
“我是骨节脱臼,内伤瘀血。”鲁多维柯说道,“医生检查后给了我一种药,安布罗修,这些日子真他妈的难过。”
“你还要工作?”堂埃米略·阿雷瓦洛说道,“你现在要做的是休养,特耶斯,去同家人过几个星期。在此期间你可以领全额工资,等你完全好了再来工作。”
天刚蒙蒙亮,指挥者就把帐篷的门一脚踢开,大喊:该动身了。天上还有星星,脱粒机还没开始工作,外面冷飕飕的。特里福尔修从木板上坐了起来,大声说道:我准备好了。心里却在骂娘,对指挥者很不满。他本来就是和衣睡,这时只要穿上毛衣,披上外套,登上鞋子就行了。他走到水渠边想洗个脸,凉风吹来,他又不敢洗了,只是漱了漱口,用手指抹掉眼屎。回到帐篷里的时候,特耶斯、乌朗多和工头马丁内斯都起来了,都对这么早起床牢骚满腹。庄园里灯火通明,面包车在门前等着。厨房里的女仆给大家端来了热咖啡,大家在狺狺而吠的群狗包围下喝了起来。这时堂埃米略穿着睡袍趿着拖鞋过来为大家送行:小伙子们,到了那儿好好干!您放心吧,堂埃米略;我们一定好好干,参议员。指挥者说声上车吧,特耶斯上了前座,后面是特里福尔修、乌朗多和工头马丁内斯。特里福尔修心想:乌朗多,你想靠窗子坐,可我从另一个门上车抢了先。他感到不舒服,浑身疼。指挥者说:好了,向阿雷基帕前进。车开动了。
“那种事是编外人员、没学历的可怜虫干的。”洛萨诺先生说道,“你从来没有当过打手,你只干过符合身份的工作。你的服役档案上就是这么写的。你是不是要我把这些话抹掉,写上你当过编外打手?”
“他住进警察医院了,从头到脚都缠着绷带。”伊波利托说道,“阿雷基帕人把他揍了个一塌糊涂。”
“你用不着感谢我,伙计,”堂埃米略·阿雷瓦洛说道,“你们对我忠诚,我就会好好对待你们,特耶斯。”
“鲁多维柯怎么样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安布罗修说道,“他去阿雷基帕有一个月了,到现在也没有消息。”
“我现在明白了,洛萨诺先生。”鲁多维柯说道,“对不起,我刚才没懂。我从来没当过编外打手,也从来没到过阿雷基帕。”
“是那婊子养的告诉你的?”鲁多维柯说道,“可他不会把全部情况告诉你。”
“否则就会有人抗议,说你没有资格列入正式编制。”洛萨诺先生说道,“也就是说,你必须忘掉这一切,鲁多维柯。”
“你怪我没早来看你?”安布罗修说道,“可我也是今天早晨在街上遇到伊波利托才知道的,鲁多维柯。”
“我已经忘掉了,堂埃米略。”特耶斯说道,“我从来没离开过伊卡,我的腿是骑驴摔坏的。您给我的报酬对我来说简直是雪里送炭,堂埃米略。”
“你早该来看我了,安布罗修。”鲁多维柯说道,“人倒了霉,连朋友都不照面了。”
“我让你去普卡尔帕有两个原因,安布罗修,”鲁多维柯说道,“首先,那儿的警察局是秘鲁最无能的警察局;第二,那儿有我一个亲戚,他可以给你一个工作。他开了一家公共汽车公司。你瞧,我把这个机会拱手奉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