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第3/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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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尔瓦多听到莫代斯托·迪亚斯在说:“干吗要演戏呢!儿子像老子一样地爱出洋相。”
又一桶水让他恢复了说话的能力。
“为什么会是演戏呢?”菲菲·巴斯托里萨不同意这个说法,“别悲观!这是核对案情。法官们来了。看见没有?”
“布博·罗曼参加了这起阴谋是真的吗?”兰菲斯尖声问道。
“他老子也喜欢这种闹剧。”莫代斯托坚持自己的看法,一面不高兴地摇摇头。
他正要回答说他的家人跟他干的事情毫无关系,无论他父亲、兄弟、妻子还是儿子路易斯和女儿卡门·艾丽都不知道他干的这件事,这时电击一下子把他掀了起来,皮带和铁环也一下子把他勒紧了。他感到毛细孔针刺般的疼痛,脑袋仿佛炸成了一个个小小的热球,大小便失禁,把肠胃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一大桶水又浇醒了他。他立刻认出阿贝斯·加西亚右边那个人是兰菲斯·特鲁希略。他想唾骂他们,又想恳求他们放了他的妻子、路易斯和卡门,可是喉咙里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无论是不是演戏,总之他们又等待了好几个小时。直到太阳已经爬到中天,阳光开始晒得他们头疼了,才被一个个带到临时搭建的帐篷里,站到一张小小的桌子面前。那里有两个穿便衣的人提出一些与在九号监狱和维多利亚监狱提出的同样问题。几个速记员记录了他们的回答。周围只有一些下级军官在走动。整个讨厌的仪式进行过程中,没有一个高级领导露面,无论兰菲斯、阿贝斯·加西亚、贝奇多·莱昂·埃斯特威斯还是桑切斯·鲁比罗萨。便衣没有给他们六人食物,仅仅在中午时分让他们喝了几杯汽水。下午,六人看到了粗壮的典狱长阿梅里哥·旦丁·米内尔维诺少校。他有些紧张地咬着小胡须,那张面孔比平时要阴沉得多。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高大的黑人,长着扁平的鼻子,如同拳击手一样,肩上挎着冲锋枪,皮带上插了一把手枪。六人又被送上了“打狗车”。
“他妈的,可耻!比罗·埃斯特莱亚将军的儿子竟然卷到这种勾当里来了!”乔尼·阿贝斯骂道,“他妈的,你的血管里就没有感恩的成分?!”
“这是去哪儿?”佩德罗·里韦奥问典狱长。
有好长一段时间,什么也没发生。他想祈祷。一个穿着裤衩给他捆绑皮带的家伙开始喷洒香水,这时萨尔瓦多的眼睛已经习惯了牢房内的昏暗,他辨别出这是法国尼斯生产的廉价香水,电台里经常为它做广告。他感觉到铁皮给大腿、臀部和脊背造成的冰凉;可是与此同时,炎热的空气又让他不停地出汗,感到喘不过气来。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可以一一看出周围这些人的嘴脸了,可以看出他们的身影、面孔和闻到他们的气味了。他认出了那张有双下巴的温和面孔和大肚皮造成的畸形身材。大肚皮坐在一条长板凳上,左右还有两个人。三人距离萨尔瓦多很近。
“回维多利亚,”他说,“我自己送你们回去,免得迷路。”
前面就是有名的九号监狱,位置的确在九公里处,四周是钢筋水泥筑成的大墙。汽车穿过一片花园。他看到一幢漂亮的别墅,古老的木屋周围种植着树木,两侧有些农舍。特工们连推带搡地把萨尔瓦多从“刨子”上拉下来。他走过一条昏暗的走廊,两边是牢房,里面关押着一群裸体男人。特工们让萨尔瓦多走下一条长长的台阶。一股由粪便、呕吐物和焦肉混合而成的刺鼻臭味让他感到头晕。他想到了地狱。走到台阶尽头,那里只有一线光亮,但是半暗中他察觉那里也有一排牢房。牢房铁门紧锁,小窗户上装着铁条,窗户上挤满了人头,人们争相往外面看。走完整个地下室,特工们脱光了他的衬衣、长裤、短裤、鞋子和袜子。最后是赤身裸体,只留下了手铐。他的双脚感觉到地上有股黏糊糊的东西,使得本来不光滑的石板地面变得油腻起来。特工们总是推推搡搡地对待他,把他关到一间几乎完全黑暗的牢房里。随后,他们把他捆到一把脱了榫子的椅子上——那上面包裹着的铁皮让他打了个寒战——用皮带和铁环捆住了他的手脚。
“真是荣幸!”佩德罗·里韦奥嘲讽道。
他画了个十字,下了车,双手高举,这是告诉那些坐在大众车上拿着冲锋枪和手枪的人:他不想抵抗。特工们给他戴上了手铐,把他塞进一辆“刨子”的后座上;两个特工用臀部把他挤在座位中间,因此他闻到的是汗味和脚臭味。汽车启动了。因为他们走的是通向圣彼得市的公路,所以他猜测是把他带到九号监狱去。一路上,他沉默不语,打算祈祷,结果很难受,因为无法祷告。他的脑海里这时像个混乱、翻腾、哗哗作响的水泉,不得安宁,既没有思想也没有形象,一切都爆炸开来,好像肥皂泡一样。
少校开车,黑人拳击手坐在他身旁。“打狗车”里还有三个武警看押他们,三个兵实在太年轻了,好像刚刚入伍的新兵蛋子。三人紧张得喘不过气来,可能因为看押如此重要的犯人而感到责任重大。除了上了手铐之外,还给他们六个在脚踝捆了绳子,但是捆得不紧,为的是让他们可以迈碎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