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2/5页)
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你说得很有道理,的确如此。”他赞不绝口地拍手称道,“不错,他是从非洲来的。到达这里后,出于某种原因,人家把他赶下船,因为是在货舱里发现的,为了免于付税,就把他轰上岸。”
“这里可不是慈善机构。”中尉说,“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家伙。”他出神地望着黑人。后者一动不动地挨过卡麻丘和阿雷瓦洛的殴打后,已经咽完夹肉面包,这时正安静地躺在地上轻轻喘气。中尉终于发了善心,高声说道:“好吧,给他一点咖啡。”黑人接过来眯着眼睛慢慢喝完,随后把杯子舔得一干二净,接着乖乖地被带进牢房。
“他们之所以没有把他交给当局,是因为知道当局不会收留,于是强迫他离船,并且说:‘野人,你自己想办法去吧。’”贝特拉尔拜斯进一步做了补充,故事便完整了。
“弟兄们,别揍了。”警长劝阻道,“发发慈悲,给他喝杯咖啡。”
“这就是说,黑人还不晓得自己在什么地方。”利图马分析道,“他那些哇里哇啦的声音不是疯话,而是野人的话,也就是说,是他的语言。”
就在这时出了乱子,他抬头一看,那黑人像被电击一样猛然推倒中尉,飞矢一般从卡麻丘和阿雷瓦洛二人中间穿过。但是他并没有跑向大街,而是冲向摆着棋盘的桌子。利图马看到他猛扑到一块吃剩的夹肉面包上,一下子塞进口中,像动物一样万分艰难地吞咽下去。当卡麻丘和阿雷瓦洛赶到黑人身边时,他正贪婪地咽下另一块夹肉面包。他们怒不可遏地给他两个耳光。
“兄弟,这好比你钻进一架飞机,在火星上着陆。”贝特拉尔拜斯启发他的朋友。
“我看是疯魔。”利图马说道,一面不停地打字,“这么大冷天光着身子乱跑可不是头脑清醒的人干的。你说对吗,中尉?”
“咱们的脑袋真够灵的!”利图马说,“黑人的整个情况被咱们揭开了。”
“他快要冻僵了。”阿雷瓦洛说,“门牙像掷骰子一样咯咯乱响。”卡麻丘纠正说:“是臼齿。”他仔细打量着黑人,好像近距离观察蚂蚁,“你没看见这里只剩下一颗门牙了吗?对,就是这颗大象牙。好家伙,这是个什么怪物?噩梦里才会见到这种东西。”
“你应当说:‘你的脑袋可真灵啊!’”贝特拉尔拜斯表示抗议,“怎么处理这个黑人?”
“如果这些疤痕真是刀划的,那么至少挨过几千刀。”卡麻丘说道,一面仔细地审视黑人脸上那横七竖八的刀痕,“一个活人怎么能被弄成这副样子?”
利图马心里说:“天晓得!”他俩玩了六盘跳棋。警长赢了四盘,结果由贝特拉尔拜斯付啤酒钱。后来,两位朋友前往贝特拉尔拜斯在阡恰玛约大街的住处,那是一间窗棂装了铁条的小房子。贝特拉尔拜斯的女人多米底拉正在打发三个孩子吃饭,一看见丈夫和朋友来了,便将小儿子放到床上,吩咐另外两个不许出屋;稍稍梳理了一下头发,便一手挎着丈夫一手挎着朋友,走上街头。他们走进萨恩斯·贝涅大街的波尔多影院去看一部意大利电影。利图马和贝特拉尔贝斯都不喜欢这个片子,可是她说,不但喜欢,而且要再看一遍。他们回到阡恰玛约大街的时候,孩子们已经进入梦乡,多米底拉给丈夫和朋友端上刚刚回锅的土豆烧牛肉。
“要不然就扇你的嘴巴,看你说不说。”阿雷瓦洛补充说,“黑鬼,快点,像加那利鸟那样唱起来吧。”
利图马告别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了。到达第四警察分局时,正是他上班的钟点:十一点整。
“你是不是装疯卖傻?”中尉蛮有兴趣地问道,“你别想捉弄我们这些老行家。快说吧,你是谁?从哪儿来?父母是什么人?”
哈依麦·孔查中尉不容他歇脚,把他叫到一旁,下达紧急命令,那两句斯巴达克式的话使利图马感到头昏脑涨,两耳嗡嗡作响。
“中尉,他不会说话,只能发出一些无法搞懂的响声。”
中尉拍拍他的肩膀,给他打气说:“上级知道该怎么做。其中必有道理,应该好好理解。上级是不会搞错的,利图马,你说对吗?”
警长利图马这时已摘掉军帽,解开大衣,在打字机旁边坐下,开始起草报告。他抬起头来高声说:
“当然啦。”警长含糊地说。
“黑人,别叫我们再蒙在鼓里啦,说说你的来历!”中尉下令道。
这时,卡麻丘和阿雷瓦洛装作十分忙碌的样子。警长斜眼一瞥,一个装作检查驾驶执照,那副专注的神情似乎在欣赏裸体照片;另一个装作收拾办公桌,一时理好,一时摊开,摆了一桌子纸片。
“我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瘦的人,”卡麻丘望着黑人的皮包骨说,“也没有见过这么丑的人。我的上帝,瞧他那头卷毛、那两只脚丫。”
“中尉,我可以提个问题吗?”利图马问道。
“中尉,这些痕迹不是患天花留下的。”阿雷瓦洛指着黑人面部和身上的刀疤,说道,“显然是别人用刀划的,真令人难以相信。”
“可以。不过我不知道能不能回答。”中尉答道。
那黑人蜷缩成一团,中尉、卡麻丘和阿雷瓦洛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着他。
“为什么上级偏偏选中我来干这个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