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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雪进厨房弄了碗米粉出来,端在饭桌上慢慢吃起来,说起这次在深圳的见闻:“阿云跟人合伙开的那个酒楼,好大啊,三层楼,全是簇新的装修,说是阿云主导的,装修就花了四个多月,太厉害了。我是看不出好不好、丑不丑的,不过听到桂老师他们笑说,那不中不洋的装修也还不算太难看,看习惯了就好。开业那天,来了好多体面的人,生意也好,他们两口子也是熬出头了。”
说完了万云和周长城的事,又说到自己这回去深圳进货的事,不过也没多说,就三言两语,万雪说:“之前我托人在商业街那儿找的店铺,好好整理装修一下,就能开始做上货了,阿云建议我卖贵一点的衣服,说是要挑选市场,培养客人的消费习惯。她现在说话还真是一套一套的,很有意思。”
听罢,孙家宁放下书,走到餐桌上,跟万雪面对面坐下,笑着听她一句句说着话,他的生活在变化,其实妻子也在变化,从围着锅碗灶台出来,也渐渐接触到各行各业的人。
他们两口子也很久没有这样谈过话了,从什么时候起,距离就变远了呢?
尽管夫妻两个还是会说点生活中的事,但万雪始终和孙家宁生分了,去深圳五天,就说了这么两句话,说完她就继续安静地吃粉,不问孙家宁为什么今天没有应酬,不再叫他小宁阿哥,仿佛每次开口都不知道叫他什么好,就干脆省略了主语,直接开始说事情。
孙家宁也没再多问她这趟行程,而是问:“让你给阿云的授权书,你给她了吗?”
“给了,她还问怎么提前给她了。”说到这个,万雪眼里总算浮起一层忧虑,“你那儿...没事儿吧?”
孙家宁没接她后面的问题,而是自言自语般:“给了就好,本来和阿云的代理公司就是签了三年合同,我想着把后面两年的授权书一并给了,但程序上说不过去,只能一年一年来。”
万雪忽然觉得这碗米粉有些吃不下去了,她并非不关心丈夫,是思及丈夫一直没有给自己道歉,因此心里总有个大大的疙瘩,所以这些日子总是一时冷一时热的,因为她的心也在摇摆,究竟要彻底放下,还是时不时要拿出来说一趟?可好像怎么选都不对,真是跟吃了苍蝇一般。
“听你这话,似乎有新状况?”万雪终究还是问了一句。
孙家宁总觉得这阵子抓不住万雪的心,他的直觉是对的,正是妻子的这阵飘忽,让孙家宁又开始了某种患得患失和追逐的心情,在半夜电话之前,他知道万雪是稳妥的大后方,这是他生命中稳固的、不会溜走的人,他曾经以为万雪绝不会飘走,可现在妻子这个人也开始有了不同的变化,孙家宁又感受到了新的挑战和新鲜。
说难听了,就是犯贱,拥有的时候习以为常,看着即将失去又心痛难受。
“并不大好,”孙家宁双手搓脸,在饭厅黄色的灯映照下,有种中年人的鼓胀和憔悴感,万雪面前他没有任何包袱,这是他的妻,他要共度一生的人,许多不堪都可以在她面前暴露,“阿雪,我这个书记,恐怕待不满两年就要下去了。”
万雪挑眉:“为什么?你是辣酱厂的发起者之一!”
定安市辣酱厂,是孙家宁和他几个同事一同发起来的项目,渐渐能做成,也是多亏了孙家宁四处跑渠道,在各种报纸缝隙打广告,还上省里和市里的电视台,到全国各地去参食品展,不停打响知名度。后来除了辣酱厂,又开始和万云一样做农货礼盒,给各事业单位作为年节福利发放。除了辣酱,还在研发原汁原味的果汁。
孙家宁的这套班底其实是很能扛事儿的,他们做了很多细致的工作计划去创这个业,真正帮助了定安市和各县农民农货难卖的事。
“辣酱厂不赚钱,流水进出不大平衡,只能给厂里八百多个工人发工资,”孙家宁难得和万雪说一些工作上的细节,从前他总觉得万雪不懂,但是看着妻子现在自己卖服装赚钱买车,好多东西讲出来,她也能慢慢明白了,“本来我们就计划着六年内不赚钱的,只要把账目流转起来,给市里提供一千个就业岗位,纳税的时候别太难看,还有切实解决一些基层的农民问题就行了。”
很多大型的企业宣称不赚钱,外头人都不信,可这真的是事实,因为支出太大了,但当地也不会希望这种企业破产,因为只要现金流能流动起来,能提供岗位,能纳税,就是个不需要倒闭的企业。
“现在管我们的上级部门在改革,一些老国企在改,我这里也要动,”孙家宁原本很不忿,辣酱厂的基础是自己打下来的,但他已经四十多了,年纪轻轻能做到书记这个职位,多少有几分养气功夫,“过年之前,我就听说有人看我们辣酱厂发展不错,要指派更有经验的管理班子过来。”
万雪只觉得惊诧,事情怎么会往这种方向发展?她把吃完的米粉大碗推到一边:“那你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