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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人们已熟知的,基辛格的那次秘密访华是中美双方极为成功也极具戏剧性的一次划时代的外交事件,其牵线者恰恰是我所主管的巴基斯坦当时的总统叶海亚。但那时的保密工作十分严密。我们这些主管的普通干部自然一无所知,就连主管司长也不知情。
对于从大学教师转行到外交部,我丝毫不觉得兴奋。对于我学习、工作,也可以说战斗了十八年的北京外国语学院,我十分留恋。那里留下了我的青春岁月,留下了我的朋友,留下了我钟情的英、美文学研究,也留下了我的象牙塔。外交部对我是如此陌生,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新的环境、新的人群、新的工作。但因为这是毛泽东主席的指示,我只能服从。当然,我最最浑然不知的是,从我跨进这个大楼的一刻起,命运就来了一个急转弯,从此我步入了一个深不可测、荆棘丛生的人生大森林。那里有极为壮丽的20世纪70年代中国外交的景观,有我的爱情绝唱;但也有急流险滩和猛兽陷阱随时准备吞噬我,也最终吞噬了我。
基辛格于1971年7月8日以访问巴基斯坦为由到了伊斯兰堡,表面上是与巴方进行会谈。随即美巴双方宣布基辛格由于不适应炎热的气候,肠胃不适,巴方请他到巴基斯坦北部凉爽宜人的莫里山区去休养数日。众多记者也随同去了莫里山。基辛格到达避暑地后果然闭门不出,养起病来。记者们见无新闻可寻,索然无味,也都游山逛水去了。此时,一架中国方面包下的巴航专机却已悄然飞抵莫里机场。清晨,当所有人都还在南亚少有的凉爽山风中做着美梦时,基辛格一行六人静悄悄地登上了这架飞机,直飞北京。访华消息公布后,所有随基辛格去莫里的西方记者把丢失这条新闻视为最大的终身憾事。后来有报道说,当时其实有一位可能是英国的记者因为去接人,恰好在机场。他远远见到一行西方人在一些中国官员陪同下登上了一架飞机,为首者酷似基辛格。他回到住地急忙往他的报社发了一条消息说基辛格有可能秘密去了中国大陆。他的报社根本不相信,没有采用他的新闻。这使这家报纸与这样一条可以震惊世界的独家新闻失之交臂,大概也成了他们作为新闻机构的一大憾事!
1971年3月末的一个早晨,北京的春天尚未真正来临,空气中仍有丝丝凉意。我背着那个年代流行的黄色军用挎包,里面装了一个当时大学里很时髦的当做茶杯用的果酱瓶,外面用五颜六色的透明塑料绳编织成各种图案的套子。其他就是我的转组织关系的材料了。我跨进了位于东四的外交部大院,我是来报到的!
7月11日,基辛格离开北京飞返巴基斯坦。16日,中美双方宣布了这次成功访问,同时宣布美国总统尼克松应中国政府邀请将于次年5月前访华。为准备尼克松访华,基辛格将于10月来华做第一次正式公开访问。
走进外交部大楼
中美关系的历史性转折是毛泽东主席这位巨人以他的远见和勇气在他晚年为改变世界的政治格局,使中国彻底摆脱孤立、隔离,从此作为一个大国参与到世界政治中去的惊人之笔。70年代中国外交势如破竹的胜利记载着这位伟人的不朽功勋。在外交部内,每个人都受到极大鼓舞。那些日子,部长们似乎比往日和蔼可亲,同事之间似乎更为密切,因为大家都以自己是一名外交战士而自豪。我也不例外。我这一代人是在高唱“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的战歌中成长的,尽管我们在革命成功之前,许多人受过的是西方教育,但经过二十年的爱国主义教育,“美帝国主义”早已是心目中的头号敌人。如今,这头号敌人的总统亲自来北京与中国和解,这是多么扬眉吐气的时刻!个人的得失在强烈的对祖国的自豪感的心情中也就变得渺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