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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常愿意帮忙。”她大声说。事实上她刚才也是这么对路易莎说的。可事实上她再也没法像以前那样干活了。她的腿非常疼。就连她去给自己买东西都要费上全身的力气,更别说刷洗浴盆了。但现在就是不干就走人的境地了。要是在过去,她早就把自己的东西全部打包送走了。
“真是个伯爵——他还不如你更像个伯爵。”她接着说。她这会儿在和伯特太太说话。“我非常愿意帮忙。”她继续说。就算在这里,在雾中,她可以畅所欲言,她还是用的一种缓和的语调,因为她知道他们想要摆脱她。她没拿包的那只手做着动作,她在告诉路易莎她很愿意帮她。她继续蹒跚着走着。“我也不该在乎的。”她苦涩地说。但这话是对她自己说的。她再也不觉得住在那屋子里令人愉快了,但她也没地方可去,伯特夫妇对此也非常清楚。
“婊子……贱女人。”她咕哝着。现在她在对那个红头发的小女佣说话了,她昨天没打招呼就冲出房子走了。她要不了什么力气就能另找一份工作。这对她没什么大不了了。所以现在就只能要克罗斯比来清洗伯爵的浴盆了。
“下流畜生。”她再次咕哝着。她早上和伯特太太说了说关于伯爵的浴盆的事。他朝里面吐了痰,伯特太太要她清洗干净。
“下流畜生,下流畜生。”她又开始了。她灰蓝色的眼睛闪着无力的光。她又看到伯爵在浴盆一侧留下的那泡唾沫——那个比利时人自称是伯爵。“我只给名门世家做工,而不是给你们这些肮脏的外国佬。”她蹒跚着走着,对他说。
“下流畜生。”她又咕哝道。她已经养成了大声说话的习惯。四周看不到人,小路的尽头在雾中也看不见踪影。一片寂静,只有树顶聚集的白嘴鸥不时发出一声奇怪的叫声,或是一片带黑点的树叶落到地面。她走着,脸上抽搐着,就好像她的肌肉已经习惯了会不由自主地去抗议那些折磨她的恶意和阻碍。在过去四年里,她衰老得很厉害。她看上去非常矮小,弯腰驼背的,似乎她能否成功地穿过这片笼罩着白雾的宽阔地带,是件很值得怀疑的事。可她必须去高街去买东西。
她走近那一排幽灵般的树影,车流的喧嚣声听起来更响了。她能看到树丛外面车马的影子。她费劲地朝栏杆那边走去,灰蓝色的眼睛透过薄雾望着前方。她的眼睛里似乎表现出一种不可战胜的果断,她绝不会放弃,她要一心努力生存下来。轻柔的薄雾慢慢升了起来。柏油小路上落着湿答答的紫色叶子。白嘴鸥在树顶嘎嘎叫着,动来动去的。薄雾中出现了一条黑色的线条,是栏杆。高街上的车流声越来越响。克罗斯比停下来,把包放在栏杆上歇了歇,准备好继续前去和高街上拥挤的购物人群去争抢。她要推来搡去,被挤得东倒西歪,而她的脚已经疼得要死了。他们根本不在乎你买不买,她想,她常常被某个厚颜无耻的婊子挤到一旁。她站在那儿,包放在栏杆上,她微微喘着气,又想起了那个红头发的女孩。她的腿痛得要命。突然一声悠长的汽笛发出悲伤的哀鸣,接着是一声沉闷的爆炸声。
“下流畜生。”克罗斯比咕哝着,蹒跚着走在里士满绿地里的柏油小路上。她的双腿非常疼痛。并没有下雨,但这一片宽阔的空地上满是雾气,旁边也没有可说话的人。
“又打枪了。”克罗斯比咕哝着,带着怒气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白嘴鸥被枪声惊起,在树顶上一圈圈盘旋。接着又是一声沉闷的隆隆声。一个站在梯子上油漆房子窗户的男人手里拿着刷子停下来,四处张望。一个正沿街走着的女人也停下了,她手里拿着的纸包里伸出半截长面包。他们都等着,仿佛有什么事要发生。一阵浓烟从烟囱里飘了过来,沉沉地飘落。枪声又响了。梯子上站着的男人对人行道上的女人说着什么。她点了点头。然后他伸刷子在油漆桶里蘸了蘸,又接着刷起来。女人继续赶路。克罗斯比打起精神,蹒跚着过了街,上了高街。枪声继续响着,汽笛也哀鸣着。战争结束了——她在杂货店排队时有人告诉了她。枪声继续响着,汽笛声悲鸣着。
一层面纱般的薄雾笼罩着十一月的天空,这层面纱重重叠叠,带着细小的孔眼,使得眼前是一样细密的一片朦胧。天上没有下雨,但四处有雾水在表面凝结,把人行道变得十分滑腻。不时可看到草尖上、树叶上有一滴水珠静静地挂着。天上无风,非常平静。透过薄雾传来的声音——绵羊的咩咩叫声、白嘴鸥的呱呱叫声——都变得失去了活力。车流的喧嚣汇聚成了一声轰鸣。偶尔犹如门打开又关上,或是面纱分开又合上,这轰鸣就会隆隆响起,接着又渐渐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