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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一个小时后,鲍利先生在更衣室内不满地咂着嘴。“啧啧!”——他的侍从正把衬衫饰钮递给他,因此虽然含糊不清,但这种嘟囔充分地表达出了他的心情。
“这就是人生。这就是人生,”范妮感叹道。
“噢,停下!让它停下来,鲍利先生!”她喊道,面如土色,浑身颤抖,抓着他的胳膊,不省人事,泫然欲泣。
“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巴雷特小姐想,在窗玻璃的另一边挑选了几张叙利亚沙漠地图,正不耐烦地等着付账。“这年头,女孩儿们很快就显老了。”
“‘这座雕像系英国妇女所立……’”克拉拉念出声来,轻轻傻笑了一声。“噢,鲍利先生!噢!”嘚——嘚——嘚——一匹脱缰的马疾驰而过。马镫乱摆;碎石四溅。
在迷离的泪眼中,赤道旋转起来。
阿喀琉斯像下的那圈围栏周围挤满了女式遮阳伞和男士马甲;项链和手镯;他们优雅地踱着步,漫不经心地看风景。
“去皮卡迪利吗?”范妮询问公共汽车的售票员,然后登上顶层。无论如何,他将,他必,回到她身边。
“英国好像没问题,”鲍利先生说。
而雅各坐在海德公园的梧桐树下时,想的或许是罗马;是建筑;是法学。
“但是,如果我放开你,你就会被车碾过去的,”她对狗说。
公共汽车停在查令十字站外;其后堵满了公共汽车、货车、汽车,因为一列拉着横幅的游行队伍正穿过白厅街,老人们正从光滑的石狮两爪间笨拙地爬下来,他们在那儿见证着自己的虔诚,引吭高歌,目光游离乐谱、望向苍穹,当他们跟在金字标语后前行时,依然凝视着天际。
(“雅各!雅各!”她在心中喊他的名。)
交通滞塞了,阳光因为不再有微风吹散,变得酷热难当。然而游行队伍过去了;那些横幅在白厅街遥远的另一头闪闪发亮;车流松动了;先是缓缓前行;继而驶入流畅不断的喧嚣之中;在鸡距街的拐弯处急转弯;掠过白厅街上的政府办公楼和骑士像,驶向塔尖锋利的教堂、拴住的灰色舰队似的砖石建筑,和威斯敏斯特宫的白色大钟。
“你没注意到你的朋友,”鲍利说,此时走在对面的某人正举帽致意。她吃了一惊;对莱昂内尔·帕里先生的颔首礼作出回应;把为雅各涌动的柔情徒耗在他身上。
大本钟长鸣五声;纳尔逊接受致敬。海军部的电话线在与远方的通话中颤动着。一个声音不断提及各国首相和总督在德国国会的谈话;进军拉合尔;说皇帝远行了;在米兰发生了暴乱;说在维也纳谣言四起;说驻君士坦丁堡的使节觐见了苏丹王;舰队抵达直布罗陀。声音在继续,当白厅的公务员(蒂莫西·达兰特也是其中之一)边听边译,然后记录下来时,他们的脸上印着它特有的不可动摇的严肃。文件堆积如山,有德国皇帝们的演讲稿、稻田的统计数据、成百上千工人的怒吼、后街上密谋的叛乱,或加尔各答集市上的集会,或阿尔巴尼亚高地上部队的集结,那里山色沙黄、尸骨横陈。
“巴恩斯决不会让它们那样长的,”克拉拉沉思着;她长叹一声。
在一间摆了几张大桌子的安静的房间里,那个声音清晰地讲着话,一位老者在打字稿的页边做着笔记,他的银头伞靠在书柜上。
他们来到了展览会旧址。他们观赏着郁金香。如蜡般光滑的细枝或坚挺或弯曲地破土而出,得到了滋养,也受到了抑制,泛起猩红色和珊瑚粉。每一株都伴着自己的影子;每一株都按园丁设计的那样,规整地生长在菱形楔子里。
他的头——谢了顶、布满血丝、双颊凹陷——如同这栋楼里所有其它的头颅。他的头,嵌着一双亲切的浅色瞳仁,载着知识的重荷穿过马路;把这重担摆在同事们面前,而他们到来时也是同样不堪重负;然后这十六位先生,或提着笔,或疲惫地在椅子里扭动着,裁定历史应当朝这样或那样的方向发展,如同他们的面容所展现的那样,他们果决地将某种凝聚力强加于邦主们和皇帝们,以及市集上的窃窃私语,和阿尔巴尼亚高地上穿着苏格兰裙的农民的秘密集结,而白厅对此洞若观火;从而掌控事态的发展。
“雅各!雅各!”克拉拉在心中喊着;而一向对老太太很好的鲍利先生,张望着;凝住目光;琢磨着伊丽莎白对她女儿是否太过严厉;还惦记着博纳米、雅各——是哪个小伙子来着?——克拉拉一说她要去溜特洛伊,他就径直跳了起来。
皮特和查塔姆、伯克和格莱斯顿用死板无情的双眼左顾右盼,流露出一种也许让活人嫉妒的不朽的沉寂气质,当游行队伍举着横幅穿过白厅街时,口哨声和撞击声沸反盈天。再者,有几个人饱受消化不良的折磨;有一个恰好在那时打碎了他的眼镜片;另一个明天要在格拉斯哥演讲;总之,他们看上去不是太红,太胖,太白就是太瘦,无法像那几个冷酷的头脑一样掌控历史进程。
特别是因为她母亲如此风姿绰约,而且与埃德加爵士对于摩洛哥、委内瑞拉等地的情况相谈甚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