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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德看到海伦正隔着两碟鸡蛋糕和光滑的面包黄油同自己的姐夫讲话。
“我们无法强求你能认真地看待我们,安布罗斯太太,”他反驳道。“我能问问你是如何打发时间的吗?阅读——哲学?”(他看见了那本黑皮书。)“玄学和垂钓!”他高声道。“要是让我重新活过,我相信自己该会一门心思地扑在其中一项上面。”他翻起了书页。
随后达洛维太太将枕头翻了个个儿,露出阴凉的一面,她没精打采,却依然坚不可摧。
“‘于是,善,难以描述,’”他大声地读了出来。“一想到这东西还有真是开心!‘据我所知,只有一位伦理作家,亨利·西奇威克,他本人清楚地意识到,并陈述了这个事实。’那就是些我们还年轻时谈论的东西。我还记得我和达菲——如今印度的事务大臣——争论到凌晨五点,我们绕着回廊走了一圈又一圈,后来我们意识到上床睡觉也太晚了,便一起骑车兜风去了。至于我们到底得出什么了结论——那就是另一桩故事了。无论如何,那次争论才是重点。这类事情在人生中显得格外出彩。因为没有事情比它更鲜活了。正是哲学家们,正是学者们,”他说道,“他们才是传递火炬的人,他们守护着我们赖以生存的光芒。当政治家的还不至于瞎成那样,安布罗斯太太。”
“出去透口气吧,迪克,”她说。“你看上去累极了……你真好闻!……还有,对那个女人要有礼貌。她待我很好。”
“不会的。怎么可能呢?”海伦说。“不过你能记得你妻子是否要加砂糖呢?”
他站在妻子身边。她抓住他大衣上的翻领将他拉近亲吻了他,还紧紧地抱了他很久。
她端起托盘走向了达洛维太太。
理查德与克拉丽莎依然混混沌沌的。她并不打算坐起来。她丈夫站在她脚边,注视着自己的马甲和裤子,他摇了摇头,随后两人又躺下了。他的脑海依然像舞台上的大海那样起起伏伏。到了四点钟他从睡梦中醒来,看见阳光照射在红色的厚绒窗帘和灰色的花呢裤子上,形成了一个分明的角度。外面的寻常世界溜进了他的脑海,当他穿戴齐整后又是一位英国绅士了。
理查德拧起围巾在脖子上绕了两圈,挣扎着爬上了甲板。他在昏暗房间中变得苍白柔软的躯干在清新的空气中打着激灵。他毫不怀疑自己是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他站直身子任凭狂风的击打,眼中充满了骄傲。他微微压低了头,向角落急转而去,向上迈出大步,并直面暴风。他撞上了一个人。一时间,他看不见自己撞到了谁。“对不起。”“对不起。”是蕾切尔在道歉。他俩都笑了,风刮得太猛说不了话。她上前打开自己的房门,迈入宁静的空间。他们站在狂风的漩涡中;纸张盘旋纷飞,房门猛地关上,他们一路蹒跚,大笑着跌坐进了椅子里。理查德坐在了巴赫上面。
他们东倒西歪地在船上晃了两圈,灌了不少狂风后,看见了一名水手,他脸上闪烁着一片灿烂的金黄。他们张望着,看见了一轮黄色的太阳;下一分钟它就被穿梭的流云遮住了,之后彻底消失不见。到了翌日吃早饭的时候,晴空万里,波涛虽然起伏剧烈,海水却是一片湛蓝。在见识过鬼魅盘桓的地狱奇景后,人们兴奋异常,开启了被茶壶与面包环绕的生活。
“哎呀!多么厉害的暴风雨!”他大叫道。
“蠢货!”海伦大叫,不过他们还是跌跌撞撞地爬上了楼梯。风灌了上来,瞬间撩起了他们的兴致,因为在骚动的灰暗边缘还有一点隐约的金黄。世界突然间化为了实体;它们不再是在虚无中飞扬的原子,人们已然乘着宏伟的船航行在大海的脊背之上。放逐了狂风与空间;世界像一只浴缸里的苹果那样漂浮着,人们曾经漂泊的神智再度与过去的信仰联结到一起。
“真棒,不是吗?”蕾切尔说。这番挣扎与狂风定然是给予了她所缺乏的决心。她的双颊通红,头发散落。